第168章(2 / 2)

嶽母在上[綜] 郝連春水 15358 字 8個月前

良久方才強自壓下那些異樣,他搖搖晃晃的在門前站定,又呆滯許久才敢抬起微微顫抖的手,做出一個推開它的姿勢。

同時,腳下緩緩邁出一步。

當然,他不需要也觸不到現世之物,推開門的手勢隻不過是個象征,象征著他…即將正視被埋藏在這扇門背後的往事。

閉了閉眼睛,將記憶中瞬間浮現的吉光片羽重新壓回不見天日的深處,下一秒,他睜開眼睛,慢慢的穿過障礙物。

…………

門扉上刻有的精美雕花,鎏金圖案在視野中一寸寸擴大,模糊…就象穿過那些早已經消失在歲月深處,灰燼般的舊事。

腦海有片刻眩暈,隔了會,恍惚的視野重新變得清晰,他定了定神,隨即就看見被艾達騙入房間的人站在離門不遠的位置,沒有往裡走,隻靜靜的站在那。

此刻察覺他的動靜,她回過臉來,目光對上他的,她似乎怔了怔,複又開口問道,“嗯?你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慘笑一聲,選擇實話實說,因為此時的情勢也容不得他再隱瞞什麼,“這所房間是多弗的禁地,進入之人格殺勿論。”

聞言,她挑了挑眉梢,眼神裡頓時帶出幾分奇異的了悟,“原來是這樣才讓我等著。”說著唇稍又翹了翹,神色似笑非笑,“嗯~鏟除情敵的最佳手段果然是借刀殺人。”

語調不鹹不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眉宇間更也看不出絲毫焦慮,象是根本沒在意那道必殺禁令,話音落下之後,她錯開看向他的視線,慢慢的環顧起周遭。

許是被她的安穩氣場感染,不知怎麼他竟也跟著平靜下來,也有心思跟著查看起室內。

這所房間位於高塔中一條僻靜走廊的儘頭,建成那天開始門扉就靜靜閉闔,即使沒有上鎖也沒有哪個人敢打開它。

幾年前,出於好奇這所房間打造完成那天他進來過一次,看過一次就落荒而逃,此時舊地重遊,房間裡沒有改變,仍是當日所見那樣。

身後這扇經年累月不曾開啟的門內,是一處奢華精美的房間。

地上鋪著珍禽異獸皮毛編製的地毯,織金疊翠的花紋環環相扣,從彼端到此端,房間裡所有窗子用一重重絲綢遮擋外界的光線,精巧家具用金線細細描繪紋路珍珠寶石填製出圖案,天花板垂落的繁麗吊燈折射燈火,將室內照得燦爛輝煌。

繞過隨意拋在地上的頑物寶器,一堵水晶打磨的牆把房間一分為二,水晶後方是占據三麵牆壁的長卷壁畫…精美的庭院,開得如火如荼的花樹,花蔭下…

他貪婪的盯著壁畫看,腳下不自覺朝前邁開一步,這一刻被壁畫中描繪的一切引發記憶,一時間也什麼都不記得,隻想靠得更近些看清楚。

…………

一瞬間他心潮澎湃,隻是身形方動手臂卻驀地一緊,被遏製行動他才回過神,呆呆的看向忽然出手拉住他的這人。

“那個鎖你會開吧?”她問得很隨意,眼神轉向一側角落嵌在水晶牆上的黃金羅盤,用的是疑問句式,語氣卻是肯定,“總覺得這裡你很熟悉的樣子,可是我也很好奇呢~”

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他沉默了幾秒鐘才點點頭,“我知道密碼。”他當然知道,多弗親自鎖上它的時候他就旁邊…

另外,他也聽出她尚未說出口的意思。

猶豫片刻,他幾步走到黃金羅盤製成的密碼鎖前,抬手解鎖的同時,低聲說道,“這房間我當然熟悉,因為它按照當年我和多弗的臥室布置。”

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解開繁雜的密碼鎖,將房間一分為二的水晶牆隨著機關開啟無聲無息分開,接著,他邁開步伐,也沒看她的反應,自顧自朝著壁畫直直的走去。

“唐吉訶德.羅西南迪,我的名字。”

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看見他此時的神色,隻是,開口時顫抖的聲線到底泄露了真實情緒,“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是我的兄長。”

這個禁忌的房間,裡邊的布置和許多許多年前,他和哥哥的房間一模一樣。

他是家中幼子,多弗作為兄長總擔心彆人照顧不好他,所以強迫父母把他的嬰兒床放在自己的房間裡,父親母親因為哥哥對他的愛護覺得格外欣慰,所以就依著多弗。

他與兄長一個臥室,一直到他們全家離開…

…………

他站在壁畫前視野一片模糊,虛無中掉落的淚水無形無質,更沒有溫度,幽靈本該沒有眼淚,隻是,這一刻他淚如雨下,早已經沒有五感,心依然痛得快要滴出血來。

德雷斯羅薩王宮高塔中的這個房間,連同全部家居用品都隻是按照多弗的回憶,召集能工巧匠打造的複製品…原本那些東西早已經不知去向,就象那些追不回的時光。

它代表的是回憶。

他無憂無慮的幼兒時期,天真軟弱的父親,慈愛溫柔的母親,暴躁卻毫無原則寵溺他的哥哥…屬於幸福的回憶。

他麵前這幅畫滿半個房間牆壁的畫卷,是記憶裡幼年時期一個普普通通的午後,幸福支離破碎之前,全家人的一次午後小憩。

花蔭下小小的他蜷伏在母親的懷裡,父親在一旁哄著他,哥哥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邊上…一家人的容貌模糊不清,隻有身影依稀仿佛。

召集來的畫家憑著多弗的口述描繪畫卷,那段時間他在一旁聽著看著,一直守著流連不去…直到完成,參與此事者全部被殺,房間的門闔上…他就不再踏足。

畫中人容貌模糊不清的原因,並非那些畫家出於恐懼無法落筆,是多弗不記得了,父親母親還有他們兄弟的童年,那些記憶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被現實腐蝕得慘不忍睹。

凡是進入此地之人格殺勿論的理由,是他和父親母親都不在人世了,唯一活著的是多弗。

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已經不是他的哥哥多弗,那個男人是王下七武海,是惡名昭彰的大海賊,是天夜叉,是joker,黑暗世界的不法中介人…

是…將德雷斯羅薩陷入暴/力統治的國王。

而‘國王’不允許軟弱。

…………

站在壁畫前他無聲慟哭,眼淚肆意流淌,仿佛回到一無所有的那一天。

他知道的,不僅僅是他失去一切,多弗也什麼都沒有了,哪怕是費儘心思複製出童年家中的臥室,也什麼都追不回來。

所以,沒有恨,剩下的隻是責任。

模糊的眼角餘光裡,她靜靜站在他身邊,不動也不言語,一直到他翻騰的情緒稍稍平複,她才有些無奈的歎了聲,開口,“原來那個傳言是真的。”

她瞥了他一眼,隨即又把視線移到畫中人物上,停頓幾秒鐘才接著說道,“天龍人,你和你的兄長可真是…一個是海賊,一個是海軍臥底嗎?”

“誒誒誒?”他愣了下,她象是知道他想問什麼就抬手點了點壁畫上幾個似是而非的人物,嘴角忽的一撇,語調變得有點微妙起來,“四顆洋蔥頭,防輻射服,很明顯啊我又不瞎。”

洋…洋蔥頭…他的眼神飄忽了下,片刻之前的感傷情緒就被她略顯嫌棄的眼神和口氣弄得不知所蹤,天龍人什麼的…確實…咳咳!是很明顯的特征。

然後————不對!現在根本也不是傷感的時候啊喂!

多弗很快就要殺過來乾掉你了喂!

一瞬間想起他那個基本上不留活口的哥哥,他立刻覺得有些頭疼,“我說,現在想辦法逃走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說起來還是他的錯,要是進來之後馬上帶著她逃走…

呃——愣了下,他抬手就去攥不知看到什麼忽然又往邊上走的這人,“你——喂!”

探出去的手指穿過她的肩膀,他的動作一頓,怔怔的盯住自己半透明的手指,眼神微微一縮————透過她他重新接觸到現世萬物,以至於他忘記了,自己始終是幽靈…

…………

他站在原地發怔,半晌,耳邊傳來她的聲音,“怎麼又哭了?”

低緩的語調,音色深處藏著些…他抬起視線就看見她折回來,站在他麵前,眉心微微顰起,眼神裡…有依稀仿佛熟悉的東西…

見他回過神她就示意他看向那處,口中問道,“是你的大衣吧?”

那邊一角放置著空蕩蕩的後半部分房間唯一的物件,木架子上掛著一襲墨黑羽毛大衣,和他此時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嗯。”他應了一聲,跟著她慢慢走近,眼神似悲似喜,“多弗把它從北海帶到這裡。”這件大衣是他進入家族後的標誌外衣,和多弗相同款式,隻是顏色不一樣。

想了想,他又在她很好奇去摸毛絨絨的時候低聲解釋給她聽,“這是忘記帶走的那件,還有一件當時被我穿著…”

然後,跟著他埋進土裡。

“感覺很舒服。”她輕輕的讚歎,似乎被觸感折服了,說著又偏頭打量他幾眼,“我穿的話長度會到腳踝吧?”

他點了點頭,接著眼角微微一抽,“那個——”他開口試圖打消她眼睛裡的期待,隻是對視兩秒鐘還是敗下陣來,“會象大氅。”

說話間他握住她伸出的手,借著她的力量替她取下木架上的大衣,“多弗會殺了你,真的。”

她象個看到漂亮衣裳就忍不住想試穿的女人,他不忍心拒絕,不過————現在可不是試穿衣裳的好時機,艾達既然將她騙進來,多弗就一定會發現…

結果,他擔心得半死,她居然…

誒——真是,現在的…呃~“你是情報部隊的嗎?”他忍不住開口這樣問,她對他的養父很熟稔,那時候他就懷疑她是海軍情報部隊,不過現在看她這樣,又不像。

“不是喲~”她低頭整理這襲果然把她嚴嚴實實包起來的墨黑大衣,頭也不抬的回答道,“家屬哦家屬,我女兒在海軍科學部。”

…………

他花了兩秒鐘消化她說的信息,然後‘誒?!’了一聲,目瞪口呆,“女,女兒?海軍科學部什麼時候雇傭起童工來了?!”

聞言她仰高了臉,“我的娜娜十六歲了。”淡白的臉上浮著幾絲淺淺粉色,說話間又將手從大衣口袋裡抽/出來,“看看我找到了什麼。”

她手中拿著的是一支手/槍,他隨意瞥了眼,頃刻間渾身一僵————她渾然不覺擺弄的槍/支,看到它的瞬間,他渾身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慢吞吞地卸掉彈/匣,退出剩餘的子/彈,將它們拈在指尖,輕聲說道,“它是殺掉你的凶器吧?”

“海樓石子/彈,你是能力者?開槍的家夥可真狠心。”

“說起來我倒是運氣不錯,找到需要的東西了。”

她將手中的拆卸開的槍/支/彈/匣隨意丟開,不知怎麼卻把子彈留在手中,之後抬起眼睛,柔亮的瞳子對上他的,雙唇輕輕開闔,“要跟我走嗎?”

…………

…………

幾分鐘後,她施施然走在喧嘩熱鬨的城鎮街道上,此時朝陽初生,他怔怔的飄浮在她身側,恍恍惚惚的總覺得一切象是夢境。

他替她設想過許多安全脫身的辦法,出乎意料的是,對她來說,一切竟是舉手之勞。

她提出同行的邀請,隨即抬手撕開了空間,那一瞬,即使已經是幽靈,那種發自靈魂的戰栗感仍是強烈到令他震撼。

並非惡魔果實能力,她手中握著海樓石子/彈,一瞬間及肩發絲迤邐到地上,暴長的尖利指甲,唇角一星獠牙…

她看上去猶如異類。

他卻被迷惑了似的伸出手。

…………

此時,他身在嘈雜的街道上,並肩而行的這人裹著墨黑大衣,日光下蒼白的臉上,眉宇間的溫婉被魔魅妖麗取而代之。

遠遠的後方,王宮矗立在高地上,而他離開了那座桎梏他許多年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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