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手邊是賽尼奧爾.皮克,對上我的視線,那個男人露出奇怪的眼神,隨即站起身,從椅子那裡轉出來,不過沒靠近,隻是靜靜盯著看。
而,次一位位置探出的腦袋看了我一眼就不感興趣的縮回去,一瞥之間我還是看清楚他是哪一位,奶牛魚少年,德林傑。
另外兩位,坐在右側座位當中,一個圓滾滾的胖子,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頭,都是陌生樣子,沒見過不知道身份,從位置排列來看,應該是和迪亞曼蒂不相上下的家族乾部。
最後————
我微微向後仰了仰,避開一瞬間差點直貼上來的…人形蛞蝓,手持梅花權杖,長相一言難儘,一見麵就一副貼上來的鹹濕樣子,糟心得不能再糟心的…特雷波爾。
除了這幾位,此刻在場的沒有其他人,這點叫我稍稍放下心,至少沒有能聽透視人心的紫羅蘭,不過…貼得這麼近…這人形蛞蝓…
“呐呐~果然是你呐~”湊得死近死近,一開口就是糟心口癖,“呐呐~艾達說你闖進禁忌房間,賽尼奧爾還不信呢~沒想到你穿著這件衣裳,逮著了喲~小偷小偷~”
一邊說話一邊手舞足蹈,梅花權杖在我眼前揮來揮去,無比糟心,不管是語言還是動作。
“死刑呐~少主很生氣,你觸犯了最高規則,必須死刑呐~”
說著說著,他又把臉貼得更近幾分,“呐~你的樣子似乎變了。”
…………
說完這句話他就安靜下來,湊近的墨黑小圓眼鏡後邊,目光錯也不錯盯著人看個沒完,顯然很感興趣,一副待要細細研究的樣子…
從他貼近的瞬間開始屏住呼吸,等他嘰嘰歪歪說一大通有的沒有的,這點時間裡我一直保持著努力往後仰拉開距離的姿勢————等到終於他閉上嘴…
接著,又沉默了好一會,我磨了磨牙,忍無可忍的開口,“離我遠一點。”這貼得都快親上來了,是想嘗一嘗撩陰腿麼?!
我這廂話音剛落下,也不知怎麼,這人形蛞蝓居然更興/奮起來,音量頓時拔高好幾度,興致勃勃到叫人蛋疼,“呐呐~如果我不呢~呐呐~你想怎麼樣呐~”
然後,可能是從我無比扭曲的表情裡獲得了什麼快/感(霧!),這丫又把梅花權杖擱到我的脖子上,接著非常猥/瑣的往下一沉————冰冷的金屬觸感滑進墨黑毛絨絨大衣領口,把衣襟挑開…
“呐~殺掉你之前這件大衣可得先脫掉,沾到血的話少主會很不高興呐~”
隨著他的動作,咫尺間的這雙眼睛,透過深色眼鏡鏡片能看到,他的眼底浮出少許殺意,原本聽上去有些猥/瑣的語調,也變得陰冷起來:
“原本我還想把你變成玩具…不過少主下令殺掉你呐~”
“少主的命令是絕對的————”
刹那間,滑入衣襟的權杖微不可察施力,我歎了口氣,藏在寬大衣袖裡的手握成拳頭。
得到幾顆海樓石子彈是意外之喜,動用鬼族的力量雖然有我不太喜歡的後遺症,現在這種情況————咦咦咦?!
頃刻間,蓄勢待發的殺招無疾而終,黃金梅花權杖停頓在那,靠得近的這人形蛞蝓忽然露出有些僵硬的表情,他的目光…
愣了下,頃刻間又回過神來,我猛地抽/出藏在袖子裡的手,狠狠推開他的武器,腳下後退一步,惱羞成怒的齜出鯊魚牙,“看什麼看!”
許是靠得近,又因為他把權杖抵在心臟位置,還探進衣服裡,我身上穿的是羅西南迪的大衣,型號大了好幾碼,衣襟鬆垮垮的被撩開,這也導致…
動用鬼族力量之後必定伴隨的後遺症被他看見。
baby-5姑娘借了我衣裳,也是蓬蓬裙女仆裝,糟心的是衣裳胸口開得很大,雖然我勉強能撐起這身女仆裝,還是免不了…領口有點不像話的低胸…
這不是露不露溝的問題,是那些痕跡…
東家蒼龍血脈的覺醒契機,是當年安娜受到嚴重侵害,那份怨毒隨著女王覺醒被銘刻在身體上。
我取走羅西南迪的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為的也是這件事。
衣服遮擋的地方,和無法遮擋的地方,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全部帶著淤痕…那是刻進骨子裡的巨大恨意。
此時此地,那些可怕的痕跡被看見了。
果然還是殺了他吧?
…………
這一刻,不想被發現的秘密被人窺見,我陰森森的盯著這人形蛞蝓,心裡迅速開始盤算…要從哪裡下手宰了對方…
然而下一秒,他像是回過神來,呆滯的視線抬高幾度,慢慢的對上我的目光,嘴角往下沉了沉,依稀仿佛有些不太高興的開口,“呐呐~你真是個笨蛋呐~”
疑似中氣不足的聲音裡摻進不知怎麼形容的奇怪意味,停頓幾秒鐘,接著又說道,“我告誡過你了吧?艾達是個醋勁很大的女人呐~”
口中一邊說著叫人莫名的話,他一邊把幾秒鐘前被推開半懸在空中的權杖重新移過來,不輕不重搭在我的肩膀上,之後,打著什麼主意似的停止不動。
隔了會,這隻人形蛞蝓又奇怪的收斂周身起伏不定的惡意,重新說話的語氣,比起幸災樂禍倒更像是有些安撫味道,“膽敢乾出這種事的家夥會受到嚴厲懲罰呐~”
這隻蛞蝓奇奇怪怪的反應,讓我有些卡殼,一時隻能呆呆的盯著他看————結果,他又俯低過來,把那張臉湊到我眼皮子底下,“呐~如果我幫你殺了艾達,你會怎麼報答我呐?”
看著咫尺間這張臉好一會,我的嘴角不受控製地一抽,“報答?可是你剛剛說必須殺了我?”也是他說的不是嗎?‘少主的命令是絕對的’,這會又要求報答,莫不是想違背海流氓的命令?
怎麼可能呢?我在心裡哧哼一記,霎時間就轉過念來:這海賊是打算戲弄我吧?真是,外型糟心也就算了,性格也極度惡劣嗎?
這種總喜歡惡意戲弄他人的習慣,果然是海流氓的手下,都是一丘之貉。
…………
聽得我的問句,這蛞蝓慢慢的直起身,把兩人的距離拉開少許,象是想了想,接著說道,“既然你已經是參賽選手,我也就不必執行少主的命令,反正…”
話到這裡就停下來,他嘿嘿的詭笑幾聲,之後架在我肩膀上的梅花權杖往上挪動幾分,冰冷冷的黃金權杖頂端沿著我的肩膀挪到脖頸,接著又慢吞吞的沿著耳垂一路滑到下巴…
他的視線隨著黃金權杖一點一點移動,從肩膀看到脖頸、耳垂,最後停在我的臉上。
最後,他撤回武器。
短暫的靜默過後,他繞過我朝著房間出口滑行————這位唐吉訶德家族乾部,人形蛞蝓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即使沒說什麼,他的意思也昭然若揭。
我站在原地,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色絕對很難看。
他離開前的動作帶著明顯暗示,還用說嗎?
該死的海賊。
…………
那人形蛞蝓一言不發揚長而去,這裡留下我,還有他們唐吉訶德家族其他五位乾部,比起外邊隨著比賽時間臨近而越來越吵鬨的競技場,這個房間裡有些太過安靜。
打從我出現,那人形蛞蝓就湊上來自顧自說話,又自顧自下決定,最後又莫名其妙離開,行徑很叫人摸不著頭腦,現場他的同夥也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也沒有誰插嘴說什麼,都是靜靜看著。
然後到現在,人形蛞蝓離開…其他的幾位更是用非常詭異的目光盯著我,比起先前或意味難明,或不感興趣,這會四個人眼神都變得很呃~怎麼說呢?總之就是非常一言難儘。
而這種古怪變化是人形蛞蝓帶來的,誰讓他們唐吉訶德家族的那位乾部產生欲/望了呢?
所以我說,真是…該死的海賊。
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萌發興趣,簡直無節操無下限。
好吧~其實這是一種遷怒,我知道,異種蒼龍的本能引導下,會被吸引的將不僅僅是賽尼奧爾.皮克,隻要接近饑餓狀態的我,那些人的力量倘若達到一定程度…
嗯~簡單點說,隻要本身力量足夠填滿鬼族食欲,無論男女都會受到迷惑。
我這是惱羞成怒。
男人欲/望勃發什麼的,確實太糟心了!
…………
接下來是一陣難言的尷尬。
作為當事人,其實我寧願被人用惡意滿滿或者殺意凜然的視線盯著,也總好過現在這樣包含著彆樣意味的目光,從看待一具屍體的冰冷眼神,變成看待會得引發同夥欲/望的女人…無論是哪一種都令人渾身不自在。
四個唐吉訶德家族乾部目光炯炯,餘下一個表現得不合群的是賽尼奧爾.皮克————導致我陷入此等糟糕境地的始作俑者,方塊軍的乾部。
他從我進入房間開始就離開座位,不過也沒靠近更沒有做點什麼,一直都是不動也不言語,投來的視線隔著墨鏡鏡片看不分明,沒有做點什麼身上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氣息,仿佛有些悲傷,又仿佛有些…大概是見他同夥終於肯放過我,他垂在身側的雙拳鬆開,仿佛如釋重負。
又隔了會,卻是魚人少年,奶牛魚德林傑嗤笑一聲從座位上起身,瞬間逼到近前來,上下打量我幾眼,以一種詭異外加感歎的語氣,開口,“誒~其實真的不怎麼樣呢~賽尼奧爾。”
說著又偏過頭,對此刻同樣慢吞吞走過來的那人嗤笑,“你和特雷波爾的眼光真奇怪,居然會想要?她已經被…”
“閉嘴!德林傑。”嗬斥這魚人少年口出惡言的迪亞曼蒂,坐在最中央那張椅子裡的瘦高海賊收回先前停留在這裡的視線,人跟著重新坐回去,高長椅背擋去他的身影,傳來的聲音倒顯得淩厲。
“王宮裡不允許隨意欺辱女人,去查清楚是誰違背少主定下的規矩。”
“另外——”意味深長的停頓片刻,方塊軍的統領以一種命令式的語氣說道,“殺死這女人的命令,少主交待特雷波爾執行,他想怎麼做其他人無權乾預。”
“即使想替她求饒也必須等今日之事了結,你們不會忘了少主的計劃吧?”
…………
然後————沒有然後。
方塊軍統領發話之後,賽尼奧爾.皮克走上前來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接著把我帶出房間,在場其他人也沒有阻攔,或許是迪亞曼蒂話中‘少主的計劃’更為重要,相比之下,我的事就不值一提。
於是,‘覲見’就此不了了之。
…………
來的時候是被一組人馬持/槍/威脅,回去的時候倒象是和平收場。
賽尼奧爾.皮克,這個男人走出房間就鬆開手,自顧自領先一步走著,直到帶著我走過戒備森嚴的走廊,快要離開他們唐吉訶德家族乾部盤踞的區域時,他停下腳步。
綴在後邊的我幾步走上前,兩人複又擦肩而過。
這時候,一路上都不肯開口的男人忽然沉聲說道,“你在a區,十分鐘後比賽開始,離開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是不是因為那顆惡魔果實,我才會遇見你?”
我斜乜他一眼隨即移開目光,“不,那是個意外。”
無論是安娜世界裡水之都雨夜的見麵,亦或者這裡的狹路相逢,都是個意外————隻有這一點,我敢發誓。
或許是我的語氣足夠肯定,留在身後的那人緊繃的氣息放鬆下來,隔了會又壓低聲音,如同自言自語那般說道,“如果遇到無法戰勝的敵人就跳進水裡。”
沒頭沒尾的話,說完,我聽見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與我背道而馳的方向,是來時的方向。
察覺到後方的動靜,行進間的身形略略停頓,隻是很快,我又若無其事的邁開步伐,和賽尼奧爾.皮克各自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前行。
我去往即將開始的競技場,依照自己的欲/望,和那些誌在必得的參賽者展開爭奪————今日德雷斯羅薩發生的一切,或許都在海流氓的計劃當中。
哪怕是計謀…為了小雀斑,我也心甘情願置身其中。
而他,賽尼奧爾.皮克,那個海賊在忠誠與私情裡搖擺不定,或許還艱難掙紮,我知道,一直也沒有覺得蒼龍的魅力足夠使得他放棄對唐吉訶德家族的忠誠。
沒料到的是他最後留下那樣一句話,‘遇到不可戰勝的敵人就跳進水裡’,是危急關頭能夠逃出性命的一種暗示?
那已經是…情意了吧?
可我不會因此產生什麼情緒。
他的另眼相看是異種蒼龍的捕食本能誘發,那些種種感覺都是被迷惑之後產生的假相,對此,我會覺得有些慚愧,但絕對不會回應。
所以————就這樣背道而馳也好。
…………
冗長的走廊裡,我一個人安安靜靜走著。
時隔許久,一襲墨黑羽毛刺入眼角餘光,是先前在那個房間逗留不去的幽靈先生追了上來。
無聲無息飄到與我並肩的位置,然後開口,“你可真是——”盯著人看的目光充滿不可思議,“原本還以為完蛋了呢~”
“我從來沒見過特雷波爾肯對哪個人手下留情,那家夥就算殺掉女人的時候也無動於衷。”
說著嘖了聲,也不知想到什麼,他把脖子扭到一百八十度平行線位置,扭曲的姿勢要不是他是幽靈估計能拗斷脖子,同時,語氣也變得十足十八卦。
“不止他們兩個,昨晚在場的那些人都想要你呐~”
“彆看迪亞曼蒂陰冷冷的樣子,會肯開口就是對你很感興趣了。”
“說起來,你是能力者嗎?不但會變身還…”
嘰嘰呱呱、嘰嘰呱呱,一路上邊走邊八卦,情緒高漲得簡直快要到興高采烈的程度。
————終於,我沒好氣翻出死魚眼,“你話真多。”
這會我和他已經從唐吉訶德家族盤踞區域回到人聲鼎沸的選手區,周圍已經亂哄哄的,加上他說個沒完,廣播裡選手入場通知都差點兒錯過:
“a區比賽即將開始,現在請選手入場。”
“重複一遍,請a區選手入場——”
而聽得揚聲器裡傳出的聲音,原本就吵吵鬨鬨的選手區出現幾秒鐘的安靜,隔了會,散落在各個角落的參賽選手開始陸續動身。
借著那幾秒鐘安靜聽清楚廣播內容,原本休息那個角落走的步伐一拐,轉個方向,我混進恰好經過附近的這些朝某個方向湧去的人潮。
…………
夾在魁梧又高大的強壯人群裡,隨著他們一同走向競技場,隔了會,腳下步伐微微一頓,飛快盯了眼緊緊跟在身邊的這抹幽靈,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看了看走在附近這些選手,我想了想,到底還是壓低聲線,說道,“我會儘快結束比賽,你不想立刻消散就躲遠一些,最好離開競技場。”
原本早該和他說,不過因為又發生了亂糟糟的事結果一時給忘了,拖到現在,呃~也顧不得被彆人聽見,畢竟這件事很重要。
聽得我的警告,幽靈回過臉,微微睜大的眼睛裡浮出奇異的神色,我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飛快錯開視線,接著給出理由:
“因為整座競技場都將是靈壓解放後的覆蓋範圍,作為整你很可能會崩潰。”
我沒有耐心在競技台上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展開你爭我奪,觀眾們如同看表演,‘演員’們付出的代價卻是血和生命…
我沒有耐心‘表演’,當然就會簡單粗暴。
當然,我會儘量減低影響,至於靈壓徒然解放後,競技場內會不會有哪個倒黴家夥的魂魄無法承受進而崩潰消散…那不在我的關心範圍。
隻是這幽靈,柯拉鬆不能繼續跟著我上場,否則,他將會是首先被擊潰崩散的魂魄。
“所以,快走。”
說完,丟下他,我加快前行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