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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過後,門被得到許可的衛兵打開,外邊走廊上等候的商行一行人魚貫而入,無聲的行過禮,隨即讓落在身後的隨從將手中捧著的東西奉上。
大件占位置的東西都沒有進屋,反正衣裳一類的擺在那事後找個地方歸置,等她從目錄裡看中意了直接穿上就好,合不合/體的細節則是有那些店家自行解決。
商行那些人懂規矩得很,這會到黃猿麵前的都是小件又精致,需要他親自挑選的東西。
描金的珠寶匣子逐一打開,絲絨軟墊托著的首飾套裝展露在空氣裡,純銀、鉑金、黃金底托,鑲嵌的彩色寶石折射天光映得室內寶光氤氳。
黃猿漫不經心的瞥了幾眼,將這些小玩意粗粗看過一圈,目光複又停在其中幾樣上邊,始終毫無變化的麵色總算好了幾分。
他發了話下去,該送來過目的東西卻比預想的好一些,原本沒想要買粗製濫造的大路貨色,不過現在看到的,倒是有幾件能配得上那人。
短暫的靜默過後,視線停留超過十秒鐘的那幾個匣子,很快被捧著它們的人送到茶幾上,黃猿收起架著的腿,坐起身,略略探出手去,口中同時說道,“耶~新世界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該有的東西倒也不比香波地遜色。”
擺在最中央的這個匣子裡僅僅是一枚壓梳,比起邊上其它幾個全套的寶石首飾,這壓梳乍一眼看真真不起眼,不過黃猿首先拿起的卻是它。
純銀質地,裝飾部分是一枝蔓藤纏繞,襯著幾朵粉色玫瑰花————指腹輕輕摩挲這幾朵小小的玫瑰花瓣,細細品了品這些拚嵌花瓣的寶石質地,黃猿的眉梢微微一挑,“螺珠?”
開口的瞬間眼皮低垂,目光飛快掃過珠寶匣子內襯上的燙金紋案標識,頓了頓,複又抬高視線,沉聲道,“它出自西苔島?倒是難得。”
以巧奪天工手藝著稱的西苔島出品的首飾,這樣一枚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怕是要比邊上任何一匣子的全套頭麵貴重許多。
聽得他這般開口,帶來珠寶匣子的商行主事應聲笑道,“黃猿大將的眼光真是獨到,它確實出自西苔島,是那邊頂級珠寶匠人的封山之作呢~”
“與厄洛斯之眼齊名的深海玫瑰,女王螺孕育的海螺珍珠,隻有西苔島的珠寶匠人才能讓它們的美豔發揮到極致。”
“耶~倒不是我眼光獨到,而是我曾經駐守的地方恰好離西苔島不遠。”黃猿施施然開口打斷對方的話,手中漫不經心把玩著這柄壓梳,“玫瑰嗎?倒是…”
最後的‘合心意’含在嘴裡沒有真正說出口,黃猿的眼底漸漸浮出幾絲笑意來。
西苔島的女王螺珍珠,與深海精靈厄洛斯之眼不相上下————比起曾經備受赤土大陸皇城內院推崇的愛欲/女神之眼,彆名深海玫瑰的女王螺珍珠更受到女性貴族的青睞。
深海玫瑰,其名源自於女王螺珠表麵下蘊含的彆具一格的紋路,這些紋路很有意思,每顆珠子的紋路獨一無二,奇妙的是經過某些巧手藝人拚鑲,它們能夠隨著那件首飾的樣式變得天/衣無縫。
最常見,也最受追捧的就是玫瑰,這種象征愛情的花朵被巧手工匠以珍貴寶石拚鑲成永恒。
此刻拿在他手上這壓梳,幾朵玫瑰花或盛放或含苞,淺淺的嫣粉,看起來就象剛剛才從枝頭折下似的,隨著角度變化,珠子紋路仿佛流動的露珠。
如果戴在她的發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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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壓梳戴在那人發鬢上又被他抽/出,隨後墨黑發絲披散開來纏在他指尖的情景…
指尖的把玩動作微微一頓,黃猿起身離開沙發,轉過幾架隔斷的屏風————撥開垂低的幔簾,走進分作兩重的屋宇內一重。
先前巴士底走了之後,驚聞他真的大張旗鼓要給‘寶貝兒’買東西,她就躲起來死活不肯出去見人,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既然是寶貝兒,哪裡會隨隨便便和一堆不相乾的男人見麵,難道不是應該藏得嚴嚴實實,除了您之外看不見任何一個男人嗎?
↑↑↑她的原話就是這樣說,不過黃猿相信,她其實就是懶,怕麻煩,所以她寧可躲在重重紗幔深處扮演一個隻生活在臥室裡的女人。
她的決定得到了他深深的讚同,現在這樣,他正好可以扮演一個‘拿到好東西就迫不及待要獻給寶貝兒以博取歡心’的,被女色/迷惑,奢靡又**的海軍大將。
雖然扮演墮落的海軍大將,對計劃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不過,她也入了場,與他一起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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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開的重重紗幔緩緩落下,重新將一切窺探視線隔絕在身後,皮鞋鞋底踩著綿軟地毯,黃猿不疾不徐的靠上前去。
那人聽得動靜就抬起臉,目光對上他的,也不說話,許是擔心象他說的那樣開口了就露餡,所以她隻拿詢問的眼神看他。
也因為這裡隔著紗幔和屏風,外邊等著的人看不到裡邊,她沒必要擺出心肝寶貝兒的架勢,麵色也就不太好看。
對此,黃猿視而不見,幾步上前去,笑吟吟的開口,並且將聲線刻意提高些,說道,“寶貝兒你喜歡這個嗎?戴起來讓我看看。”
說話的同時將手中的壓梳遞過去————他是故意的,音量放大些是提醒她要做戲給外邊等著的人看,不過,他的目的可不是麻痹送來奢侈品的家夥們。
他真正想的是,這樣她就不能抗拒他的親近。
哪怕現在是做戲,等她習慣了他,之後可就說不定了啊~
溫水煮青蛙,可是相當好用的策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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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會,恰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她抬手接過他遞給她的東西,隨即撩高眼皮又看了他一眼,神色仿佛有些無奈,可到底還是順著他的話去做。
雙臂抬高,纖細指尖挽起披散的發絲露出一截素白脖頸————重重紗幔隔絕的內室靜謐安詳,略略昏沉的光線裡,這人低眉垂眼的模樣…
可真美。
黃猿有些著迷的盯著她看,她挽發的動作不疾不徐,他也不催促,耐心十足等著,目光從她的指尖挪移到她的臉上,之後又往下,在淺色雙唇上流連片刻。
品了品幻想中的滋味,眼睛微微眯了眯,又在她察覺到他的眼神太過具有侵略性之前,飛快的轉開了視線,將注意力隨便投在一角,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她人在咫尺間,他伸出手或者就可以做點什麼,這裡是海軍基地,他一個海軍大將想做什麼可沒有誰敢攔他————可他不會做,至少不會在這時候。
說了要認真追求她,這句話沒有半點虛偽,不過,追求嘛~哪裡有還沒過程就直接跳到床上去的,對不對?
想了想,緊接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黃猿在心裡嗤笑一聲,這樣象個連女人的手指也沒碰過的毛頭小子反應,可是生平頭一遭呢~
想要一個女人又忍著不敢出手,說出去誰信?
他,鬼蜘蛛,薩卡斯基,供職本部位高權重,這些年來在女人方麵彆說求而不得,連拒絕都鮮少碰上,隻有她一個,讓他們都栽了跟頭,並且還是掉進去就舍不得爬起來。
真是…令人甘之若飴的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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渙散的目光在室內慢吞吞遊移,黃猿試圖借著轉移注意力來分散某些心思,心不在焉可不能怪他,實在是這人太…香了。
她的味道在逼闕的室內顯得格外誘人,簡直勾得他‘饑腸轆轆’,某些念頭瞬間死灰複燃,不由得心裡又動了一下。
忍不住再次把視線投向她,不過好在她恰好做完了正在做的事,盤好的發絲上壓著玫瑰發梳,視線抬高了對上他的眼睛。
被她透澈若水晶的眸子盯著,他心頭剛剛升起的那點火熱就象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上來,她淺笑相望,隻是眼底深處的冷淡與疏離彷如浮冰般隱隱可見。
這一刻,黃猿不期然想起當初,在馬林弗德,她對待旁人也是如此,看似溫柔實則無情。
他早該得到教訓,從她當初對待鬼蜘蛛的情形就可以看出來,她是個極慢熱,甚至可以說冷情的女人…
她這樣的女人,男人太過熱烈怕是收不到任何效果。
或許,那也是長生種獨有的冷漠吧?
恰如某句古代詩歌描繪的那樣,任是無情也動人。
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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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靜默過後,黃猿攸然作出決定,並且立刻付諸行動。
他故作輕鬆的對她提出要求,“晚上戴著它陪我出席晚宴。”說話的時候細細的觀察她的反應,見她眉心皺了皺,他就接著往下說道,“我邀請了雙子島所有有名的姑娘呢~”
有名的姑娘,指的可不是良家————此類夜宴也不會讓良家出席。
隔了會,她點了點頭,顯然是聽懂了他的一語雙關,並且因此看向他的目光裡摻進了些…不太好形容的奇怪感覺,麵上的神色更是似笑非笑,仿佛彆有深意。
靜靜的盯著她看了會,黃猿忍不住再次抬手摸了摸鼻子,這次也還是掩飾心虛,和不久前心思浮動渾身發熱不一樣,現在他是被她有點兒唾棄的眼神盯得有點尷尬。
不是良家自然就是交際花…她這是…在馬林弗德那邊曾經聽說過呃~不過遊女町…不像是她這種隻喜歡呆在家裡的女人會涉足的地方呀?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驚覺自己在酒寮倡館的舊事可能被知道的瞬間,黃猿忙不迭開口,替自己挽回點名聲,“耶~今晚安娜可要替我多留意些。”
擺出一副非常非常正經的表情,口吻也相當的正式,就象在對心腹手下布置任務那樣,不過話說得必須隱晦,因為外邊還有人:
“尤其是特彆有魅力的年輕姑娘。”————特彆有魅力到能夠從海軍將官口中套取情報。
美人計一直都是特彆奏效的手段,海軍更針對這點特彆加強各級將官的訓練,要不然,將領層怎麼會那麼多單身漢呢?還不是觀念被帶歪了,碰上漂亮女人首先會懷疑對方。
懷疑一切,這點無可厚非,可也正是如此,太過警醒的同時失去許多良緣,再如何美好的邂逅,也抵不過千萬遍的懷疑與試探。
然後,偏題了。
“耶~”先發出一記毫無意義的習慣性擬音詞,以此來掩飾自己又一次糟糕的心思渙散行徑,之後,黃猿笑眯眯的在她沒發現之前,低聲說道,“除了特彆有魅力的姑娘,最好還要留意幾個氣質和安娜相仿的美人。”
“薩卡斯基可能快回來了呢~替他留意一下合他口味的。”
說完又故作驚訝的挑高眉梢,看著她瞪圓眼睛一臉震驚的模樣,黃猿慢條斯理的往,目前下落不明的同僚兼同窗兼情敵的身上抹了把黑泥:
“聽說薩卡斯基上次到雙子島,島上有個姑娘很榮幸的陪他渡過一個美好夜晚呢~”
“也不知道那姑娘還在不在,如果不在,這次可得換個人來撫慰他的疲憊身心呢~”
所謂‘上次’是兩年前,這點,黃猿才不會特地說明,反正他沒冤枉薩卡斯基,說的都是實話。
薩卡斯基那家夥幸運的能和她一起掉進異界,整整一個月,誰知道那期間發生過什麼,以他們海軍赤犬大將的行動力,黃猿覺得自己很應該擔心。
所以啊~
‘好心’讓她深刻認識到海軍大將赤犬薩卡斯基的糟糕程度,其實和其他將領沒多大差彆,這種事,黃猿覺得責無旁貸。
要死大家一起死,糟糕男人的真麵目全部曝光了,他們這種追求者不就是又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薩卡斯基那混蛋彆想仗著和她有過一段舊事就領先一步。
情場如戰場,計謀百出是理所當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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