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打量幾眼搶我東西吃的這個陌生男人,在對方有所反應之前我收回了目光和留在他那裡的注意力,轉而開始吃第二碗。
反正吧~這個城堡裡都不是好人,我個人表示,也就同桌吃個飯,沒有其它…
…………
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說話東西會少吃’這麼個習慣,我重新半低下頭一勺一勺往嘴裡舀麵湯。
等我吃到第五勺,這會對麵那邊的咀嚼聲消失,接著是短暫的靜默,過後,裝過炸麵包片現在已經空掉的那隻瓷盤被推到桌子中央。
再接著,我眼皮子底下的湯鍋慢慢往對麵移動————額角青筋一蹦,忍無可忍的迅速按住湯鍋另一端的手柄。
再一撩高眼皮,果然看見鍋子另一端的手柄是被一支戴著手套的爪子給攥住了,對麵的男人伸長手橫過大半張桌子,一言不發就把湯鍋往他自己麵前拖啊喂!
先把嘴裡的一口咽下肚去,之後我瞪了他一會,等發現對方攥著湯鍋手柄半點也沒有鬆開的意思,甚至,這丫連我摻進了深深威脅的目光都能無視掉,自顧自在那慢慢加重拖拽的力道。
擱在眼皮子底下的鍋子一點、一點、一點、拔河似的朝對麵那裡挪動。
忍了忍,又忍了忍,察覺到這人手上力氣越來越大,我隻好退而求其次的開口,“自己去拿個碗。”彆想連鍋給我端走,我還沒吃飽。
然後,無論你是何方神聖,容忍你搶走我一盤子炸麵包片已經是難得發善心,這會連鍋都要端走,餓著我了吃掉你————我在心裡發狠。
話音落下,鍋子的挪動速度停了停,對麵的人眼睛睜大了一瞬複又緩緩眯起,隨即露出一種看起來就蠻氣十足笑容。
嗯~嘴角咧開了能到腮邊,笑起來的方式倒是和海流氓有點仿佛————不過我想,海賊這地界,這種猙獰又凶惡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笑法,估計很流行?
一瞬間,對麵的男人笑容裡滿滿的惡意簡直要撲麵而來。
我繼續麵無表情,既沒有鬆手更沒有錯開視線。
兩人就這樣麵麵相覷,半晌,他咧開的嘴角慢慢垂低,大概是覺得恐嚇沒有收到效果於是很沒麵子?他麵上沒了那種詭異的笑,靜靜盯著人看的一雙眼睛裡戾氣暴漲。
不過他沒有象我想的那樣下一秒掀桌而起,倒是又盯了我一會才很忍耐似的鬆開手,之後站起來,挾了一身幾乎肉眼可見的低氣壓…然後衝進廚房去。
緊接著,一牆之隔的廚房裡傳出一陣劈裡啪啦翻箱倒櫃的動靜,聲音很大,比起找餐具反而更象是在破壞東西以泄憤,並且愈演愈烈。
聽了幾聲也不知道是儲物架還是櫃子被推倒砸地上發出的巨響,我默默地拖回鍋子給自己加滿一整碗,之後把鍋子往桌子中央推了推,徹底放棄餘下半鍋貓耳朵湯的所有權。
…………
隔了好一會兒,去找個碗結果聽動靜估計是把廚房給拆掉的男人折返回來,中途還踹飛外邊這間挨牆放的一排桶,讓實木的桶子們咕嚕嚕滾了大半間。
最後,他坐回原本那個位置。
我眉毛也沒抬一下,就算他坐下了還故意重重哼了聲————大概也是我一直沒反應太無趣?片刻過後,貌似乎還沒消氣的男人拖走了鍋子,不多時又把它重新推回原位。
耳朵裡傳來了吃東西的聲音,這時候我放下手裡捏的調羹,眼皮抬高幾分,當然不是打算再來一碗,哪怕鍋子被推回來,對方那意思仿佛是分享,我也沒打算繼續。
為什麼呢?因為丫根本沒有拿碗回來,他是直接拿湯勺往鍋子裡舀著吃,哦~現在,在我的注視下,長柄湯勺又舀了一回,而且他邊吃邊盯著我看,眼神非常挑釁。
↑↑↑特彆糟心的一個家夥。
看了看在他的嘴和鍋子之間移動的湯勺,我的眼角微微一抽,到底沒有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當然,我會如此好脾氣是有原因的。
這麼說吧~早前我覺得他不是雜兵而是個乾部,可是腦子清醒點了回想起這丫邊吃東西邊盯著人反反複複看…我就有不太好的預感。
初次見麵那天,麻薯妖怪也是這種反應,都是瞥一眼毫無興趣,隔了會又發現新大陸似的盯著人看得沒完沒了,要不是我很有自知之明,很可能要誤會點什麼。
後來被‘邀請’到城堡,聽完夏洛特兩兄弟一番廢話,我才明白,麻薯妖怪當時直勾勾盯著人看是因為他認出我。
一年前我的畫像就在這座城堡裡,那時候糖果話嘮是這麼說的,他還說‘我們都見過你的樣子’…那麼,所謂‘我們’是不是不止長子和次子?
如果不止麻薯妖怪和糖果話嘮見過…
此刻正坐在對麵的這隻…不會…也姓夏洛特…吧?
…………
…………
“喂!”
粗啞又蠻氣的聲音叫醒有點走神的我,他在我視線聚焦的時候,一臉凶神惡煞的發問,“你煮的什麼?”語調有點模糊因為是邊咀嚼邊說話,順便舉了舉手裡空掉的湯勺,表情相當的嫌棄。
↑↑↑都吃到現在才問也是醉了,不喜歡就彆擺出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啊…被他的反應激得眉梢一抖,想了想我就笑得很陰森,等他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才慢悠悠的回道,“貓耳朵。”
我這廂剛說完,對方就猛地僵住,細長的眼睛瞪到極限仿佛快脫窗,一臉的不敢置信,開口說話都磕磕巴巴,“什麼…耳朵?”
下一秒他被火燎著似的把湯勺扔回鍋子裡,獰惡的臉整個扭曲掉,緊接著又側過身,乾嘔好幾下才重新回過頭瞪著我,“貓…小貓…耳朵?”
“是啊~”我眯起眼睛,很愉快的接下去說道,“麵粉團子推揉的形狀很象貓耳朵,對不對?”
相信每個第一次聽說這麵片湯名字的人反應都不太對,不過——在這個世界,除了娜娜也隻有他吃過,當然,對我家熊孩子我可不會這樣嚇唬。
實際上我就是小心眼,沒打算讓他好好吃完剩下那半鍋貓耳朵湯,因為那是我的份,我好不容易做晚餐結果自己還是吃不飽…我不好過,當然也不能讓搶東西這家夥好過。
…………
接下來現場有些兒安靜,嗯~或者也算是僵硬。
許是一前一後落差太大以至於反應不及?坐在對麵的男人看起來有點呆愣愣的,時隔許久才回過神,麵色青白黑紫輪過一圈,喘氣聲大得讓人以為他哮喘發作。
“你——”他猛一下抬手淩空點著我,另一手擱在桌麵上握成拳頭,用很明顯是強自按捺怒氣的語調,沉沉的開口,“女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搖了搖頭,哪怕聽見答案的瞬間這男人的眼神越發獰惡,也還是非常懇切的告訴他,“一般來說,會問這種話的都是小角色。”
說話間我衝著對麵這丫齜了齜牙,相當誠實的履行‘有仇當場就報掉’此一人生信條,“不管是電視劇還是漫畫,總之,越是默默無聞的反派越容易追問彆人這種問題。”
然後,不出我所料的對方那張臉瞬間黑如鍋底,牙齒咬得咯咯響,襯著額角飛速蔓延的十字路口,看起來就象個點/燃的炸/藥包。
他滿臉陰森的看了我好一會,我還以為這次他肯定要掀桌呢~結果還是沒有。
果著的一雙強壯手臂肌肉緊繃得爆出青筋,到最後卻狠狠收回特不禮貌點著人的手重重敲在桌上,之後,一個字一個字,要磨碎在齒間似的丟出一句,“你這個混賬女人!”
“你記著,我是——”
“都說了我不需要知道。”搶先開口打斷他沒說完的話,我扶著桌沿起身,下巴抬了抬,“剩下的你收拾,我先走一步。”
這次回應我的,是他(總算如我所願)一把掀飛桌子的動作,不是朝著我的臉掀而是往邊上,猛一下桌子直接橫飛出去砸到牆壁,碰一記巨響,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誰允許你走了?”
掀飛了桌子的男人緩緩站起身,重新咧開嘴角,一瞬間笑得象隻凶猛嗜血的野獸,“隔了這麼多年見麵果然還是個混賬啊你這女人,我會好好算一算當年和今天的兩筆賬。”
我:= = ???
…………
…………
沒等我想明白他這種被始亂終棄的反應是怎麼回事,視野驀地一暗,隔著一張桌子距離的男人一瞬就逼到近前,與此同時,他手中那柄寬劍橫著直劈而來。
我眯了眯眼睛,視線停在這人的手腕上————頃刻間,一線寒芒割裂空氣險險壓在我的側脖頸,尖利的金屬鋒芒緊貼著皮膚。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又在讓我身首異處的前一秒點到即止。
看似暴起殺人的家夥拿劍架在我脖子上,自己仗著身高差自上而下俯視,收斂了暴躁又野蠻的氣勢,抿緊的唇角往下沉,背著光的一雙細長眼睛,目光晦暗而陰沉。
“我會讓你在痛苦和恐懼中慢慢體會死亡。”
“嗯~不過那之前…”我偏了偏頭,隨即察覺到緊貼著皮膚的劍鋒微不可察挪開少許,不過很快又重新壓緊————雖然覺得奇怪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好時機…
瞬間收起那點困惑,我沒好氣的衝著另一邊,也就是這裡的出口方向,“呐~要看戲看到什麼時候?打算看著他切斷我的脖子嗎?”
出口的方向,外邊長廊略顯昏暗的燈光也照不到的陰影裡,幾分鐘前悄然出現卻呆在那不動也不言語的家夥,夏洛特.麻薯妖怪.卡塔庫栗,緩緩的自暗影中剝離而出。
短暫的靜默過後,我翻出不知道第幾個死魚眼,嘖了聲,又一次開口,“還有一位也請彆躲了,二位一把年紀就不要學小孩子玩躲貓貓好麼?”躲起來我就發現不了了嗎?糖果的味道能傳出八千裡地去誰聞不到啊?
“嗬嗬~小糖果的鼻子很靈呢~”夏洛特.糖果話嘮.佩洛斯佩羅人未到聲先至,還是那種說話前先詭裡詭氣笑末梢又要自帶八分音符的調調,“不過,這不是躲貓貓哦~”
說話間人從杵在那快把整個出口擋掉的長腿麻薯妖怪後邊轉出來,隨即停下腳步,壓在寬簷禮帽下的臉神色晦暗莫名。
站在那好一會沒說話,視線在我,和拿劍架在我脖子上的家夥之間來來回回打量。
片刻過後,猩紅長舌慢悠悠舔著他從不離身的手杖,嘖嘖口水聲,合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語氣,夏洛特.糖果話嘮.佩洛斯佩羅再次開口,“先前說了,小糖果你可以選擇彆的弟弟。”
“而既然你是在和其他弟弟交流感情,那我和卡塔庫栗當然不能打擾。”
↑↑↑你妹的交流感情!我深吸一口氣,看著話嘮長子那張笑得越發變/態的臉,嘴角一撇,頓時十萬分的陰鬱,“這倒黴孩子果然也是你弟弟嗎?我不喜歡,再換一個來。”
“我弟弟夏洛特.克力架。”接話的還是夏洛特.麻薯妖怪.卡塔庫栗,說起來這兩兄弟特彆古怪,每回哥哥開口之後接話的必定是弟弟,也不曉得什麼毛病,這次也一樣————麻薯妖怪雙手抱臂,人太高了根本看不清是個什麼表情,可他的口氣,嗯~相當不悅。
“你對我可愛的弟弟有什麼不滿?”
…………
麻薯妖怪的話簡直可以算是指責,不過,我沒來得及牙尖嘴利懟回去,因為有人搶先一步。
“佩洛斯大哥,卡塔庫栗哥哥。”粗啞的聲線,音量很大的在耳邊炸響,“這個混賬女人就是那個嗎?覺醒的鬼?!”
開口的同時他撤開擱在我脖子上的劍,轉而拿另一支戴著棕色手套的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狠狠的把我扳過去麵朝著他,“你們確定沒有弄錯?這女人——”
咫尺間的人彎下腰來湊得很近,眉心攢起豎紋,三白眼眼神獰惡,“你的眼睛現在不是綠色啊~混賬女人…”
靜靜的看進我的眼睛,片刻過後鬆開手退後些,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複又驀地發出極為放肆的笑聲,“那個婚約我接受了,卡塔庫栗哥哥。”
夏洛特.克力架,這個今晚才見麵先搶我東西吃之後又一副被始亂終棄的糟心男人,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我一直很討厭那個擅自訂下的婚事啊~原本還決定如果是我需要履行,目的達成之後第一時間就會親手殺掉那個不知名的女人。”
一臉獰惡的說著特彆糟心的話,接著他直起身,斂了周身混沌又暴戾的氣勢,咧到腮邊的嘴角,笑得非常惡劣,且壞到流油,“現在我改主意了,如果是你這混賬。”
↑↑↑可我根本不認識你啊喂!彆弄得我們很熟,而且你被我欺騙過感情的樣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