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平裘哧笑,臉上的皺紋擠一起,操著一口黃牙,聲音略粗:“在我這,沒有不喝酒的和尚,也沒人敢拂我的興致。”
話一出,眾人迎合著馮平裘,道:“你這和尚,彆不識抬舉,禦史大人請酒,你是不喝也得喝。”
“不過區區幾杯酒水,佛祖不會怪罪的。”上座的陸肅撫著胡須,揚唇蔑笑,對丫鬟侍女道:“給弘忍大師斟酒。”
隨即,侍女端著酒壺將弘忍的桌幾上的酒杯斟滿。
弘忍麵前睨著斟滿的酒水,眸色如古井無波,眾人皆在等他將酒喝下,良久都無動靜。
馮平裘將懷裡的侍女一把推開,起身走來,在弘忍桌前停下,他舉起桌上酒杯,“本官讓你喝酒,可是沒聽到。”
弘忍合掌,冷道:“佛門清律,不可飲酒破戒。”
馮平裘本就是故意刁難,將酒往弘忍的衣物淋去,酒水濕了他的袈裟,還有白玉佛珠。
弘忍仍神色淡漠,微微抬眸,瞥視眼前人,仿佛不曾
將他放入眼裡。
卻惹得馮平裘眉頭皺起,就是這般不可一世的模樣一同往日,早已被先帝所廢,是李室的棄子,史冊上都不得記載的人,還神氣什麼。
馮平裘將酒杯扔在桌麵上,霎那間,碎裂的瓷片飛起,刮過和尚的側臉,留下一道血絲。
他語態輕蔑,“嗬,真當自己還是以前的太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旁桌的陸元澈已然坐不住,見弘忍麵上血絲,眉宇間怒意難掩,“弘忍乃
為我之友人,是杜若寺的和尚,與你口中太子豈是一同。”
馮平裘嘲弄笑起:“說的也是,現在不過是禿驢一個。”
陸元澈赫然起身,怒斥:“你這潑皮!”
馮平裘側目看了一眼他,“陸大人,令公子些許不知禮數啊。”
陸肅語氣頗重地喚:“嘉逸。”
被父親冷冷一瞧,陸元澈敢怒不敢言,“爹!”
一直不動聲色的弘忍平靜地拭去臉上血絲,手中佛珠轉動起來,薄唇微勾,今朝是龍在淺灘被蝦戲。
弘忍看向馮平裘,瞳仁漆黑無光,“施主,因果輪回,皆有定數,行惡之人,必有惡報。”
望著那雙墨眸,馮平裘忽覺背後微寒,他抿了抿唇,斂下心緒,說:“如今已改朝換代,本官一隻手指都能碾死你。”
弘忍立掌施禮,輕描淡寫道:“貧僧也並非前代廢太子李墨。”
陸家之主陸肅算是出來打圓場,“馮大人寬宏大量,豈會與一個和尚過不去,不如坐下賞舞一曲。”
馮平裘甩了甩衣袖,冷哼一聲,看著和尚一身的狼狽,心裡得意幾分,便回到座位之上,身旁的侍女連忙粘在他懷裡。
陸元澈也坐了下來,顯然眉目間的不快還未散去,不禁如此,他還對父親不滿,故意招來弘忍,竟是供馮平裘戲弄嘲諷的。
陸肅輕輕打量馮平裘神色,淺笑道:“下官有幸得識一絕美女子,一曲劍器之舞名冠揚州,人人稱絕,今日特意將她招來為馮大人獻舞。”
馮平裘挑了挑眉梢,“劍器?曾豔冠盛京的雙劍舞,聽聞已無人可舞,見過的人更是寥寥,莫說會跳之人了。”
陸肅頜首,撫著胡須道:“正是,此女聰慧明豔,深得下官看重,有意收做義女,望送往盛京為皇上獨舞,還請馮大人把把關。”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廳殿內的人都聽得清,惹得眾人好奇起來。
聽言,弘忍指尖停頓下來,撚著佛珠,陸元澈命下人遞來一張手帕,他平靜地接過,擦拭白衫僧衣上的酒水,心思卻深沉無比。
剛才馮平裘興致勃勃,才貌佳人正是他之所愛,“快快將那曲舞請上來!”
陸肅向袁管家引手示意,便有人下去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