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大師的神色未動,如佛祖拈花般一笑:“鬱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鬱寧看慣了這等不動聲色的人物,心裡就有點數,也不與他較真,低低一笑,道:“開玩笑的……難不成還真是?”
“鬱先生說笑了,地宮藏寶之說,以訛傳訛而已。”
“那就好,我還當我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今天晚上就要有什麼血滴子、檢察院之流的來取我項上狗頭。”鬱寧笑眯眯的到,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渾然未覺自己說出了本朝最大的秘密,“行啦,天色不早了,國師還在等著我們,了塵大師就先帶我去塔林看看吧,那裡到底是高僧們坐化的地方,總是要關照到的。”
“血滴子、檢察院為何物?”了凡大師好奇的問道。
鬱寧在脖子上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那些話本裡不都有寫嗎,總要有一些人做一些不方便官家在明麵上做的事情,比如暗中殺了某位證據藏的滴水不漏實則是個大貪官的官員啊,抓某個和皇妃通奸的侍衛啊,或者是殺我這種不當心知道了了不得大秘密的人之流的暗殺組織……”
了凡大師眉目一動,雙手合十,呼喊了一句佛號:“貧僧乃是出家人,這等打打殺殺之事不太了解,不過當今聖上寬宏慈和,明察秋毫,應不至於有這等血腥的手段。”
“我這人口不擇言,大師彆在意。”放屁,師公明明說過現在這個皇帝是個狗皇帝!全靠吃親爹和親祖父的老本才沒垮台!酒池肉林都建了三個了!
前陣子鬱寧在陪顧國師和梅先生喝茶打岔的時候,就聽見有人來報這狗皇帝又又又微服出巡,然後拐帶了某個京郊鄉紳家的女子——那拐帶就真的就是路過人家身邊把人往車上一抓啊!隨後鄉紳家自然是要找自家閨女的,因著鄉紳與長安府知府有著一二點親戚關係,衙門上下自無偷懶的,七查八查之下水落石出——哦豁!就是自家聖上乾的!那事已至此,鄉紳家自然不可能衝到皇宮門外去哭罵還我閨女,最後給那女子身上按了個知府表妹的名分,在宮中做了個美人。
至於那女子到底是喜歡已經定了親的青梅竹馬舉人郎君還是年逾六十大腹便便的聖上,那自然是沒人關注的。不過最大的問題並不是聖上擄走了個女人,國師府下人來報的是,那個和她親梅竹馬的舉人其實於觀測天象很有一手,在會試之上一筆文章堪稱妙筆生花,提出了幾個理論,很得欽天監幾位老大人的欣賞,連誇說是天縱之才。欽天監早就有意要將他劃入門下,國師府作為本朝邪……官方玄學之首,自然也會多多關注兩眼,結果沒想到前頭宮裡剛封了美人,後頭這位天縱之才的舉人就暴斃了。
——寬宏慈和,騙鬼去吧!
“鬱先生笑談隨心,名士風範。”了凡大師誇了一句,也站了起來,他比了個手勢:“隻不過事及聖上,鬱先生還是慎言為妙……鬱先生請隨我來。”
“聖上寬宏大量,定然不會與我這等升鬥草民計較……等等。”鬱寧跟著邁了幾步,叫停了了凡大師,問道:“遠嗎?”
“塔林在後山。”護國寺依城牆而建,與城外的一片小山相洽,正門則是在城中。了凡大師認真的解釋道:“不太遠,步行一刻即至。”
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時辰,一時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盞茶,一盞茶有兩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彈指,一彈指有十刹那。鬱寧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發現這一刻鐘大概等於半小時。步行半小時?弱雞鬱寧表示不行。
他穿的是靴子不是運動鞋。鬱寧側臉問芙蓉:“芙蓉,護國寺中可以坐車嗎?”
芙蓉微微躬身:“坐車或有不便,但是肩輿是許的,少爺稍後,奴婢這就叫人抬肩輿來。”
鬱寧點了點頭,問道:“大師可方便嗎?”
“自然是方便的。”了凡大師道。
鬱寧見他沒有不允,心情大好,吩咐道:“那就抬兩抬肩輿來。”
了凡大師一怔,拒絕道:“貧僧不……”
鬱寧漫不經心的打斷道:“若是我坐肩輿,大師步行,大師豈不是成了我的下人了嗎?那可不太好……大師還是不要推拒了,我這等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廢人比不得大師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要我走一刻鐘實在是為難我,說不定走到一半我便要叫停休息,今日時間著實緊迫,大師還是不要為難我了。”
這位了凡大師可能活了四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且還是個‘廢物’的,一時語滯,竟不知如何回話才好。他這頭還在想著呢,那頭芙蓉就已經快人快馬的回來了,隨她一並來的還有兩抬肩輿,其中一抬還是鬱寧的特彆喜歡的可以半躺著的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