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1 / 2)

了凡大師見轎夫們戒備的模樣,神態一如之前純澈良善,他斯裡慢條的說:“鬱先生在這裡揭穿我,就不怕我殺人滅口?”

鬱寧把懷裡的手爐遞給芙蓉,說:“芙蓉,手爐有點涼了,給我換一個吧……大師會嗎?”

“鬱先生多慮了。”了凡大師道:“鬱先生不願去塔林,貧僧並不覺得失望。鬱先生有大才,若是折損在這隆山,也是我慶國一大損失。”

“既然大師沒有這個念想,那我也放心了,說實在的,大師若是真有點什麼想法,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才正是要頭疼呢……”鬱寧轉身上了肩輿,舒舒服服的靠坐著,比了個手勢:“天色已晚,大師請上肩輿吧……”

“不必了,這裡陡峭,還是不勞動貴府的肩輿了。”了凡大師道。

鬱寧點了點頭,也不強求:“大師若是覺得為難,也可先行一步。”

了凡大師想了想,居然認認真真的給鬱寧道了聲謝:“多謝鬱先生,貧僧正有此意。”

“請。”

“那貧僧就先行一步了。”了凡大師雙手合十,對著鬱寧躬了躬身,竟然也就真的不躲不避的將背後保留給鬱寧他們,轉身離去了。

待了凡大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後,芙蓉這才不讚同的道:“少爺何必撩撥這等危險人物,便是看出些許端倪,回去之後再行處置也不遲。”

“千金之子不立垂堂。”那個為首的侍衛也說:“少爺這一次有些冒險了……屬下願請命,不叫這位大師再出隆山。”

“……不必管他。”鬱寧躺在肩輿上,把玩著手中的金龍魚把件,苦笑著說:“怪少爺我嘴賤,先前沒看出什麼來,與他開了個玩笑……沒想到還真被我猜中了。一進山裡,我就覺得不對……這隆山怎麼說也是護國寺的後山,怎麼會隻有那麼一條天險叫我們走……”

“我是想著,與其惴惴不安,不如破而後立。”鬱寧說罷,又像是在解釋給國師府的諸人聽,又像是在解釋給自己聽:“自古皇室殺人不見血……但是這些跟我一個風水先生有什麼乾係,做這行,難免都是要發現一點隱晦之事的,若是次次做完事情還要擔心會不會被殺人滅口,我還不如去當我的賬房先生。”

“我就不信這後山裡頭有什麼寶藏什麼秘寶的師公他不知情,不管是事前挖的還是事後挖的,他們難道不知道風水局牽一發而動全身?到處亂挖也不怕龍脈斷絕,想當皇帝的多得是,自己作死怪不了彆人。”

這山叫做隆山,那不就是龍山的意思麼?鬱寧自看見那座孤峰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有這樣一座山在,按理說怎麼都不可能將一國之都立於此地的——縱觀華夏上下五千年,又有哪朝哪代的國都不是風水極好,怎麼能選取這樣一個地址來做為國度所在。但是如果說,這座隆山乃是本朝龍脈所在,那就說得通了。

所謂龍脈,指的就是山脊。風水中將山的走勢分為強龍、弱龍、肥龍、廋龍、順龍、逆龍、病龍……等數十種形態,且辯證由心,不一而足,不同的龍脈對應了不同的風水。風水中也常將龍脈與國運聯係起來,打個比方,《鹿鼎記》中神龍教與天地會,費儘心機要獲取四十二章經來探知清朝龍脈所在後毀之,達到結束清王朝統治的目的,可見時人對龍脈的迷信。那了凡大師的殺意也是在鬱寧隨口一猜這地宮裡有寶藏後出現的,了凡以為鬱寧已經看出了這裡便是慶朝的龍脈所在,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才對他起了滅口之心。

什麼護國寺……護龍寺還差不多。

而對於鬱寧來說,他想的就比較簡單了……這樣一座山,本不該出現,卻又實實在在的出現了。顧國師施以神仙手段,強奪天地造化,而當鬱寧撥亂反正了玉龍瀑的風水局後,隆山的風水氣場便籠罩了整個長安府,一個護國寺,一個塔林,就算裡頭真的藏了什麼佛祖轉世的舍利,也不值得用這樣的風水局去保著它……也達不到這樣的成效。

隻有龍脈,這裡是慶朝的龍脈,或許慶朝□□皇帝的先人的墳墓便在這龍脈的真龍之穴中,才能有這樣的效果。但是按照現在的山脈走向,這座隆山怎麼看也是個逆龍或者殺龍,按照道理說怎麼也不可能是真龍……但是風水中,龍脈是會變的。風水輪轉,天地更易,十二年便是一個小輪回,六十年一個大輪回。便是這真龍之脈輕易變動不得,本朝已經立朝近三百年,曆經接近五六個輪回,這條龍脈或許就從真龍變成了凶龍呢?

顧國師或許就是為了保這天下太平,才設置了這麼一個神仙局,保這條龍脈不成凶殺悖逆之龍也未嘗可知。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一句話說得極對,隻要不是人格有缺陷的變態,誰喜歡在一個顛沛流離,民不聊生的世界中過著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日子?

顧國師也是個正常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不過尋龍脈這事兒對於鬱寧來說還太過晦澀深奧,他其實摸不太準這做隆山到底屬於什麼龍。與其他自己胡亂猜測,不如一會兒直接問顧國師來印證一番也就是了。

國師府諸人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聽見鬱寧的誅心之語——怨不得這位少爺雖然是梅先生的關門弟子,卻與顧國師相處得極好,連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的時候兩人的神態都有幾分相似,顧國師不喜歡這樣的晚輩還能喜歡誰去?

***

如鬱寧所料,下山的路一路太平。

顧國師在禪房品茗,他沒有扣著方丈了塵作陪,而是獨自一人倚在塌上,一手持卷,一副悠哉閒適的模樣。他見鬱寧挾著一身霜寒進來,笑道:“回來了?去後山可看到了什麼?”

鬱寧此時看顧國師的眼光跟看神仙差不多,顧國師上一回被他這麼看,還是他給了鬱寧一萬多兩銀子當零花錢的時候,見狀不由皺眉:“為何如此看我?”

鬱寧解了披風遞給了芙蓉,屏蔽了左右,這對著顧國見了個禮,神色輕鬆的掏出那個金龍魚把件交給了顧國師,道:“沒上去,我隻去山腳下看了玉龍瀑,最後得了這個……”

顧國師接過金龍魚看了看,屈指一彈,這金龍魚明明是金質的,卻發出了如同玉石一般的錚鳴聲:“原來就是這個小玩意兒?”

“師公你早就知道了?”鬱寧坐下喝了一口熱茶,抱怨道:“那您還由著它?再過個十年八載的,這金龍魚成了氣候,那該如何是好?”

顧國師低低的笑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皇甫家的江山與我何乾?要是這東西取不出來,那就隨它去,說明他皇甫家命數如此,怨不得誰。”

鬱寧聽到此處,乾脆端著茶杯換了個座位,坐到了顧國師的腳邊,擠眉弄眼的道:“師公,那神仙局當真是你做的?”

“還有假的不成?”顧國師挑眉。

“那自然是假不了。”鬱寧邊說著邊伸手拽著顧國師的袖子,在上麵蹭了蹭。

顧國師一皺眉,把自己的袖子撤了回來:“做什麼?”

鬱寧又把顧國師的袖子撤回來,一本正經的捏在手裡:“師公彆動,叫我蹭點仙氣。”

顧國師又好氣又好笑,見鬱寧眼中的孺(敬)慕(佩)之情並不做偽,也就隨他去了。“若是叫你握著袖子你就能蹭到我一二,你就是再不撒手也無妨……知道厲害了?日後還要叫我邪教頭子麼?”

“……”鬱寧尷尬的說:“師公,你怎麼知道的。”

“阿鬱當著人的麵稱我是本朝最大的邪教,難道還怕我知道不成?”

“我開玩笑的。”鬱寧呐呐地說:“師公彆在意,我口不擇言您彆在意……就在我們那邊,這話是誇您。”

顧國師把金龍魚扔到了鬱寧懷裡,意味深長的道:“這等話居然是誇人的麼?……你那裡也當真是有趣,若有機會,我還真想去看上一看。”

鬱寧連連點頭,“好呀,若是那……能修好,師公就和師傅隨我一同去吧。彆的不說……”鬱寧頓了頓:“至少出恭不用人倒馬桶。”

“……”

“洗澡也不必人添熱水。”

“……”

“我們那邊還有個東西叫空調,冬暖夏涼,能叫四季如春,不用換那嗆死人的炭盆或者搞得家裡到處濕噠噠的冰塊。”

“……”顧國師斜了鬱寧一眼,敢情鬱寧這些日子在他這裡過得居然還不算滿意?

鬱寧絞儘腦汁,想著現世還有什麼好,他本來想還想提兩句外賣和wifi之類的,但是聯想到以顧國師的身份地位,現在也能達成足不出戶收外賣,網絡這個東西則是不太好解釋,也就暫時不提了:“我們那裡還有一物叫飛機,能夠在短短半日之間,跨越大江南北,還能跨過海洋,到蠻夷之地去。”

這還像點人話。

顧國師這才緩緩點了點頭:“若當真有這麼神奇,我與阿若隨你一同去也無妨。”

鬱寧眼睛發亮,已經聯想到了屆時顧國師和梅先生一道與他生活的日子了,顧國師見他眉開眼笑,十分願意的模樣,不由心中也有幾分快慰,嘴上卻還要嫌棄他:“行了行了,看你那副模樣,叫人看見怕不是以為你是個傻的。”

鬱寧這才這才把快咧到耳根的嘴角給收了回來,突然想起來還有了凡大師的事兒,便將來龍去脈細細的與顧國師說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的賠罪道:“師公,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與人胡亂開玩笑。”

顧國師聽罷沉思片刻,訝異的看著他:“了凡說的沒錯,你猜得還真是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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