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的驚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小晴滿臉困惑, 抱住雙胞胎弟弟,小聲的安撫:“小魚,你怎麼了?”
沈魚猛然轉身抱住白蓮花哥哥,掩住臉上一閃而逝的猙獰和忌憚, 按說他作為蓮花精並不怕貓。但是他前日才吞噬了一隻鯉魚精的妖丹, 完全受到了影響。
微微搖頭,沈魚眸子泛著水光:“對不起,阿霖, 我就是太驚訝了。”
不論內心如何洶湧,沈延霖麵無表情, 很是淡定的頷首,甚至還繃著麵皮關心了一句。
沈魚垂下眼瞼, 儘量保持冷靜, 再次抬頭咬著下唇,一臉泫然欲泣。
發現沈延霖盯著自己, 他才察覺自己失態了, 正想著如何補救,他哥沈晴雙目泛著光走過去,一臉渴望的伸出手:“阿霖, 貓貓好可愛啊, 我可以摸摸貓咪嗎?”
沈延霖深深看他一眼,將乖巧的貓咪抱進懷裡。
沈晴眨眨眼, “阿霖?”
沈延霖垂下眼, 對於沈晴的請求, 打心眼裡就不樂意。按說他並不是小氣的性子。
大概隻是因獨屬於他的小貓,是他最後一段時間的救贖。
他不希望任何人染指他的貓,讓小貓身上沾染了其他東西的氣味兒。
沈晴壓根沒發現沈延霖的不虞,伸著脖子湊近:“真的好可愛,我好喜歡!”
“是啊,阿霖,你什麼時候養的貓啊。我也可以抱抱嗎?”沈魚瞥了眼真傻哥哥,為了維持善良天真的表象,他有樣學樣的靠近,一臉的歡喜。
不著痕跡的觀察兄弟兩人,沈延霖壓下那一閃而逝的暗芒。
莫樓歆舔了舔爪子,亮晶晶的貓瞳眨了眨。
沈晴驚喜的小聲叫出來:“呀,貓貓看我了,貓貓是不是也喜歡我啊?”
嘴唇抿了又抿,拉成一條直線,沈延霖莫名不喜。
沈晴伸出手,試探的靠近貓咪,讓他聞聞自己,這才小心摸一下。
貓瞳閃爍,莫樓歆忽然抬起兩隻小前爪搭在他手臂上。
受寵若驚的低呼,沈晴牙不見眼的抱住了貓咪,“好乖好乖啊!手感真好,我也想有貓!”
眼見他就要親吻貓咪的小鼻尖,沈魚總算插上話:“哥,給我抱抱唄。”
沈晴有些不舍,到底還是弟弟比較重要,他便囑咐他兩句:“小心點,貓咪很小,你輕一點彆弄痛他。小魚,我也想養一隻貓咪,他真的好可愛啊!”
將貓咪接到手,沈魚的心臟就忐忑的砰砰亂跳,他內心一陣扭曲,恨不能給貓咪摔死。
可麵上他仍舊極為熱切,複製哥哥的動作,“真可愛。”
瞧著自己的貓咪任憑彆人抱著,沈延霖臉色發黑,胸腔說不出的憋鬱。
他的貓咪不止對他乖巧,在貓咪心中,他並非最獨特的那個。
這種想法一產生,沈延霖就不禁一陣煩悶。
眼見雙胞胎圍著奶貓越來越興奮,快樂的不得了,他就壓不住內心的氣惱,很想將之搶回。
沈魚低下頭,在彆人看不見的角度,目光森冷的盯著貓咪。
來自靈魂的戰栗令他回憶起還未化形時被魚支配的恐懼,掩埋在水下的根莖被魚啃噬,終於修煉成精,他大肆報複,前日遇見一隻鯉魚精,便直接殺了吞食了它的妖丹。
然而他卻想不到,妖丹的影響力這般大。
那種痛苦的,靈魂恐懼的感覺實在很不好受,他想掐死這種東西。
他完全無法理解,一隻渾身長毛的玩意哪裡可愛。
嘴裡驚歎的念叨著“喜歡、可愛”,沈魚的眸子卻深藏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想著,手下的動作就下意識加了些力氣,漆黑的爪也不自覺的冒出。
莫樓歆精芒一閃,猛地慘烈的叫了一聲,伸出爪子在沈魚的手臂上抓了一道,第一魂珠在他的皮膚上一閃而逝。
同時間,他轉身蹦開,也故意讓他劃傷自己。吧嗒蹦到桌子上,撲向了沈延霖。竄入他的懷中,團成一團兒,委委屈屈的“喵喵”叫。
被抓了一把,沈魚也悶哼一聲,後退半步,不敢置信的捂著胳膊,驚怒交加。
他身為一隻妖,就算是蓮花精,可相對於人類來說,依舊是銅皮鐵骨,可他被一隻貓抓傷。
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卻是受了內傷!!
內體那本就蠢蠢欲動不安分的鯉魚妖丹險些破體而出,反噬了他。
沈延霖忙抱住貓咪,鼻翼間嗅到股淡淡的帶著點草木氣息的血腥味兒,瞧見貓咪雪白的毛染紅了一片,他的臉色驟變,“沈魚!你做了什麼?!”
沈魚欲哭無淚,瑟瑟發抖的縮脖子:“對不起,我,我就想抱抱它,我沒想到會弄痛它,我的傷不要緊,阿霖,快帶小貓去看看醫生吧。它好像也不小心被什麼劃傷了。”
沈延霖臉色青黑交加,盯著貓咪的傷口,又急又氣。
他的心本就一抽一抽的疼,聽沈魚的話竟是真的沒管他,抱起貓咪就走。
“下次你還是不要碰我的貓了,他不喜歡你。”
沈魚以為阿霖會像每次一樣自責,然後照顧他,並將凶相畢露的小畜生扔掉,但他失算了。
沈延霖真的不管他。
不敢置信的瞪眼,他眼睜睜看著沈延霖緊張的抱貓從他身邊而過,連個眼神都沒給。
曾經委曲求全能引起他人的保護欲,借由他人之手懲治對手。
可今天他就像個自編自演的小醜,是真的委屈了。
本就遷怒那隻白毛畜生,如今他已經將莫樓歆深深恨上了,暗暗握緊拳頭準備弄死他。
莫樓歆受了傷,可心情卻不錯。
看那隻黑蓮花吃癟,他眯著眼十分舒爽,他的人也敢隨意勾引,哼。
見爪子上殘留著血跡,莫樓歆沉思片刻,忙探出小爪子,將血沾在沈延霖緊抿的唇瓣上。
沈延霖沒好氣,想罵他一頓,可知道貓咪也聽不懂。一時心火蹭蹭蹭上竄,對沈魚生出不滿來。沈晴都提醒他小心,可他做了什麼?!
若非他家小貓機警,知道逃跑,還不得折在沈魚的手裡。
他之前看得分明,也不知沈魚暗藏的什麼尖銳之物,劃傷了他的小貓。
這與沈魚過去十多年的柔弱形象完全不同。
如果一個人天真善良的貨真價實,怎麼會帶著隨時會傷害人的器具?
一想到他的小貓叫的淒慘兮兮,鑽進他懷裡瑟瑟發抖,可憐巴巴的模樣他就又氣又心疼。
凝思的男人沒在意嘴上的血跡,隨意舔了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覺得血苦中帶甘。
莫樓歆探著腦袋,又抹了一把。
沈延霖既無奈又氣惱,拍拍貓咪的小爪子,“彆鬨,老老實實彆動。”
想起來,他就憋了一肚子火氣,絮絮叨叨的:“你也得長長記性,彆看著誰都是好人,你是一隻貓,要是被壞人抓去剝了皮做成鞋墊,肉做成火鍋,看你還怎麼委屈!”
他幾乎咬牙切齒,可手下愈發的輕柔,用紗布先粗略的包紮好。
將貓咪帶入懷中緊緊箍住,沈延霖麵皮青黑:“以後就待在我身邊,聽到了沒。”
他家小貓沒有什麼不親人的野性,可就是太信任人了也足夠讓人上火。
眼見沈大佬又將唇瓣上沾染的血跡吞進肚子,莫樓歆滿意的喵了一聲,算是對他的回應了。
沈延霖還欲再說,可貓咪打著小哈欠,昂著小腦袋在他下巴討巧的蹭。
內心那股火氣呲的一聲滅了。
他既無奈又好笑,半晌,幽幽歎了口氣:“你討好我也沒用。”
司機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出聲,但內心的震撼一點也不少,他家沈總神神叨叨的。
他還是首次見到沈總這麼在乎一個東西,他已經被連續催促了好幾次。
沈延霖:“還沒到嗎?快著點,小貓還在出血。”
看到包紮的繃帶也染了紅,他的眸子漆黑一片,胸腔中湧動著股洶湧的暴怒。
但即便火冒三丈,他也沒像平日忽略沈魚的各種做法。
而且就在剛才,他品味血味,驀然察覺壓迫在頭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沉重與疲憊消失了。
腦袋一陣清明,整個人似乎都輕快許多。
沒了無形的巨山,沈延霖的腦子運轉的極快,他恍惚間竟發現諸多蛛絲馬跡。
也是機緣巧合,讓他清楚了沈魚並不如想象中那般單純。
沈延霖緊抿起嘴唇,陰沉的眸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完全沒想到當親弟弟照顧多年的竟狼子野心。若非有小貓在,他也許到了死都會感念沈魚,而將全部炮火對準莫伊。
也許,他一早就錯了。
還沒有人將他這般玩弄於股掌之中,沈延霖的厲眸漸漸冷寒刺骨,心中說不出的複雜。
莫樓歆探出小爪子在他唇上壓了壓,準備讓他再不知不覺吃點血。
要知道人參精的血液含著天地靈氣,即便妖精也覬覦,更何況普通人,人類吃了強身健體。
察覺嘴唇上多出了個軟軟暖暖的小爪子,沈延霖哭笑不得。
他握住小嫩爪,輕輕親了一下,“謝謝你,小貓。”
莫樓歆探出爪勾,在他唇上剮蹭兩下。
貓咪表情無辜,動作卻特彆的撩人。
莫名覺得被一隻貓咪調戲的沈延霖:“…………”
仔細盯著貓咪,他忽然串聯起些許異樣,眼底深沉而無光,普通小貓能傷及妖怪嗎?
還不待他仔細去想,司機低低的道:“沈總,到了。”
他們來的是一家全國連鎖的寵物醫院,沈延霖盯著醫院,陷入了猶豫中。
若他的小貓真的是一隻小奶妖,去醫院便很是不妥。
想了想,他便揮手:“去醫大一院。”
司機愣了,詫異的瞥了眼貓咪,立即應了聲“是”,車短暫的停泊又離開,轉去醫院。
偷覷一眼沈總懷裡嬌氣的小貓,司機不禁一陣唏噓。
不愧是大人物,養個寵物跟活祖宗似的,還要給看專家醫生,這貓上輩子肯定拯救了世界。
他琢磨著,也覺得有錢人就是會玩。
沈延霖絲毫不清楚司機內心的吐槽,握住貓咪的小爪子:“等一等,這裡不安全。”
妖精畢竟不是小事,他需要找個能靠得住的。
十分鐘後,他們到了醫大一院,沈延霖麵色陰沉的下了車,直接上了頂樓找到了醫院院長。
院長姓李,二十七八,兩人在國外認識,算是誌趣相投。
沈延霖進入院長辦公室,便見外人眼中的高富帥院長正對外興歎,一臉傷春悲秋。
李院長看清來人,驚喜的張了張嘴,可下一秒幽幽閉嘴。
他想起了老朋友的病。
身為一位醫生,卻對親友無能為力,他內心的掙紮與糾結可想而知。
李院長複雜的望了望他:“老沈,你……”
沈延霖小心的從懷裡捧出貓咪,放在自己的腿上捋順小白毛:“你幫我看看他的傷。”
李院長呆愣愣的眼神一亮:“啊?小奶貓?”
沈延霖抬頭,瞳仁漆黑:“我的小貓受傷了,你幫他看看。”
李院長徹底反應過來,可整個人都很傻眼:“我是醫生,不是獸醫。對貓的研究不深啊。”
瞥了他一眼,沈延霖眉頭擰了起來,“你不是養貓嗎?你看不了?”
“能是能。”李院長看出好友的不耐與焦躁,立即上前查看,他準備拆下繃帶。
沈延霖嘴唇抿直,心臟抽痛,忍了又忍,沒忍住的囑咐:“動作輕點,你彆那麼大力。”
李院長身體一僵,嘴角狠狠一抽。若非麵前是一隻貓,他都以為是弟妹。
察覺對方淩厲的目光,他忙擺手:“好好好。”
沈延霖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的動作,隻要他稍有逾越便隨時喝止。
被好友盯的渾身發毛,李院長用生平最溫柔的動作解開了繃帶,拿起一旁的鑷子撥開貓毛。
沈延霖眸光一凜:“這東西乾不乾淨?你消毒了嗎?”
李院長內心的波動無法對外人訴說。
他木著臉:“一直是無菌處理的,你放心吧。”
沈延霖瞥他一眼,眼神分明就是極度不信任:都放在外邊的杯子裡還能乾淨?
看出他的意思,李院長臉拉長,可到底好友餘威深重,他憋著氣燒了燒去撥弄貓毛。
再一次的,沈延霖阻止了他,目光比他還憤怒。
李院長額頭青筋突突的跳:“你到底還有什麼問題?!”
若非這是他的好友,他就給踹出去了。要是有病患敢這麼耍他,他可早就發飆了。
沈延霖:“那麼燙,傷著貓怎麼辦?”
李院長:“…………”
一時被噎住,他竟無言以對。
晃了晃,等溫度涼了,他終於能撥開貓毛,翻找了七八遍,臉就黑沉黑沉的。
沈延霖緊張的屏住呼吸。
一分鐘後,李院長怒目而視:“你耍我?!找隻貓塗點血就說受傷,逗我玩呢,我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閒。”
沈延霖眉頭擰緊,小心的將貓咪的毛撥來撥去,一點傷口也沒有。
低下頭,與無辜眨眼的貓咪對視,眼見貓咪眨眨眼,輕飄飄的飄移視線,他眯起了眼。
沈延霖眼底倏地掀起驚濤駭浪,麵上還佯裝淡定的抿抿唇。
沈延霖飛速掩住那抹精芒,抬起頭傲然斜睨他:“你發現了?看來你還不算笨。”
李院長氣的不行,半晌愣愣看好友,“你能耍我也好,總好過……”
說著,他竟眼圈微紅,努力眨了眨,狠狠拍他一巴掌:“我就說你個冰塊怎麼可能有在乎的東西,還要一遍遍讓我改鑷子。這次你過來沒事嗎?要不一起吃個晚飯吧?”
沈延霖全身心都在貓咪身上,懶得搭理他了。
擺擺手,他語氣真誠:“我過來看看你,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說。”
點點頭,李院長才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對了,你這貓哪兒來的?”
沈延霖:“我養的。”
李院長震驚:“你居然養貓了?你不是說有三個可愛的弟弟養著就很不錯嗎?”
沈延霖表情黑了:“我沒說。”
他過去隻說過有一對兒雙胞胎弟弟很省心,還有一個……仇敵。
如今想來,他當時為何那般武斷。
因為沈魚口口聲聲說自己親眼看到,贓物從莫伊的房間找出來,人證物證都在。
可侵染商界多年,如今再想,竟覺得這人證物證都十分草率。
若是莫伊被冤枉呢?
難道就不會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賊喊捉賊嗎?
他記得當時莫伊十分的傷心和憤怒,他說不是他,可卻沒人相信他。
想到某種可能,沈延霖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怨恨。
李院長轉過身沒看到他表情不對,還再說:“我覺得莫伊那小家夥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沈延霖垂下眼瞼,儘量收攏所有外放情緒。
當初,老爺子也是告誡他莫要被眼前的事情蒙蔽了雙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難道老爺子當初就發現了什麼嗎?!
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完全是錯誤的?老爺子離世時的長歎其實是對他濃重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