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舍離(2 / 2)

不夜墜玉 藤蘿為枝 6721 字 8個月前

雪地映襯著紅梅,風從窗口吹進來,少女也不掙紮,隻是仰頭望著他。

師蘿衣道:“至於裝病,長淵師兄,我落到如今的地步,若我不保護自己,還有誰可以保護我?”

她問:“還有你嗎?長淵師兄,你瞧,我把所有都說與你聽了。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卞清璿?”

衛長淵抿緊唇,下意識覺得她在狡辯。眼前不自禁浮現清晨山口的畫麵:卞清璿含淚對他說,讓他去看看蘿衣師姐。

他又想起了這些年的種種,他一開始並非不願意保護她。然而蘿衣從道君隕落後,開始處處與同門針鋒相對,尤其是小師妹。

她心裡憋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努力修習,不顧勸阻自己去做宗門任務。生氣時會對小師妹破口大罵,或者動手,但卞清璿從不還嘴,也不還手。

此間種種,他作為明幽山的執法堂弟子,有時候不得不秉公辦事。然而師蘿衣總會憤然離去,正如數日前,她不顧宗門法規,跑下山門。

若他眼見都為虛,那什麼才是真實?

然而心中另一個微弱的聲音,掉落的劍穗,讓他無法輕易做判斷。

見他默然不語,師蘿衣歎了口氣,她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長淵師兄,你走吧。爹爹沉睡,我們之間的事,一直沒有定論,待我拿回當年信物,會給我們所有人一個交代。”

衛長淵掌心一空,聽見她說信物之事,微微蹙起眉。

他自然知曉師蘿衣口中的信物是什麼,當初衛家與師桓定親,有手信為證。

她說要拿回信物,到底要做什麼?

心中有個他幾乎不願深想的答案,然而衛長淵又覺得不可能。

師蘿衣對他的喜歡和依賴,他一直看在眼中。絕不相信她因為一句質問,以及他的沉默,便要與自己解除婚約。

他又記起來她幼時也喜歡如此,若令她不高興,她便會用他在乎的東西,故意凶巴巴威脅他。也有過好幾次,因為賭氣說再也不要嫁給他。

衛長淵道:“我並非不信你,蘿衣,道君沉眠,我知道你心中難過。彆因為跟我賭氣,刻意說這樣的話。”

賭氣?

師蘿衣心想,不,她隻是覺得,有些事情,其實早就應該結束了。

她望著衛長淵,看著這個自己年少時曾深深喜歡過的人。師蘿衣有些恍惚,她追逐了一輩子的東西,真的放下時,心裡難免有些空蕩蕩。

佛說,斷舍離。

她曾經追逐了這個人一生,破廟瀕死,才倏然頓悟。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能回頭。也慶幸衛長淵後來留下的乾坤袋,在漫長的光陰中,抵消了她心中的恨意,讓她慢慢想起他的好來。

是衛長淵陪著自己度過了童年的苦厄。

縱然再無緣相守,但就如衛長淵不希望她死一樣,師蘿衣也從不希望衛長淵出事。

她又想起自己墮魔後,衛長淵並未與卞清璿在一起。是否因為自己,成了他心中跨不過的阻礙?又在死前聽說,衛長淵為了小師妹,身受重傷,修為散儘……

長淵師兄,她想,若你真的那般喜歡她。那麼,這一次,我想試著成全你。

*

茴香不知那天師蘿衣與衛長淵發生了什麼,見師蘿衣沒有異樣,積極地修習,她心裡也感到開心。看來小姐與大公子之間的誤會解除了。

沒過兩日,師蘿衣宣布,她要去上早課了。

茴香擔心道:“現在就去?宗主會不會想出彆的法子對付小姐?也不知卞清璿做了什麼,這幾日宗門中,人人都在說小姐故意裝病,她就是故意要小姐聲名掃地。”

師蘿衣與她分析:“弟子們容易聽信流言,但宗門中的長老們不會。我一開始避開早課,便不是為了得到同門的同情,而是希望長老們注意到我,就像涵菽長老。”

她說:“爹爹與宗主一同創立蘅蕪宗,大多長老以前都與他有深厚情誼。隻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一個自私歹毒的廢物,讓他們意識到我處境不好,便會多加關注,宗主便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同門怎麼看我。”師蘿衣抬起臉,語帶幾分少年人的爛漫與輕狂,“誰在乎!”

她曾為了一群不喜歡她的人,辛苦憤懣一輩子,可本不該如此。

茴香看著師蘿衣,半晌笑了:“若道君在,一定欣慰小姐的變化。”

師蘿衣說:“從前是我想不開,但我現在想開了。”

她不僅想得開,她還要為不夜仙山正名。

那個築基大圓滿的弟子,叫什麼來著,張向陽對吧。就從他開始。

曾經他能以築基期的修為,把她打成重傷,師蘿衣後來百思不得其解,一度懷疑自我。人人皆道不夜仙山不過如此,長老們也對她頗為失望。

那麼這次,就讓她看看,張向陽有什麼古怪?是她再次狼狽落敗,還是換他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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