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清璿說了謊,她並非無功而返,她昨夜一個人去了一趟南越軍營。
她隱匿身形,在軍營裡走了一圈,起初都沒見著異常。
唯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南越的將士太少了,她環視一圈,營中不過千人。
卞清璿思忖片刻,開始找暗道。
最後發現軍營後城郊的某處山洞下麵,被魔氣籠罩著。她注視了片刻,猜到了地底下都有些什麼東西。
那魔氣濃重,整個山洞的入口,就是一個死局。尋常修士來了,恐怕有去無回。
她無意招惹朱厭,對付這些東西還得等到卞翎玉來,卞清璿將神器化作靈鳥,在地下飛了一圈。神器回到手裡來時,南越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卞清璿心裡已然有數。
但沒必要告訴這群弟子,對付朱厭,他們這群普通修士能有什麼用?
從神域來的東西還得神族來治。
弟子們見她沒什麼發現,心裡很是憂慮。
他們關懷了卞清璿幾句,依稀還能看出對她的關心,可是早已不如往日熱絡,他們現在心裡更擔心衛長淵出什麼事。
卞清璿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的態度,如今師蘿衣都不在明幽山了,她也沒有再控製這些弟子的必要。
她不打算演了,衛長淵既然不要她的藥,她抱著自己的劍,閉上眼,去樹上小憩。
其他弟子見她真的就這樣不管衛長淵,麵麵相覷,有人低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小師妹好像變了?”
何止是變了,往昔的卞清璿柔情似水,弟子中有哪個受了傷,她會眼淚汪汪上前去關懷,襯托得一旁的師蘿衣十分無動於衷。
小師妹以前和長淵師兄那般要好,這次長淵師兄傷成這樣,她卻無動於衷,甚至扶都沒伸手去扶,隻冷眼瞧著,方才給了師兄一瓶丹藥,師兄還沒收。
卞清璿甚至沒和以前一樣,笑語盈盈坐在弟子們中間。
他們竊竊私語,自然逃不過卞清璿的耳朵。卞清璿睜開了雙眸,她朝樹下看了一眼:“師兄們說我什麼呢,既不調息,也不讓衛師兄休息,那妖物來了,你們去打?”
弟子們也不知道為何,接觸到她的眼神,不約而同噤聲。
卞清璿目光冷淡:“去打坐,彆讓我再聽到一個字。”
如今衛長淵受傷,弟子們怕黑影再次來襲,所有人中修為最高的就是卞清璿,他們連日常冰蓮的任務,都得仰仗卞清璿,此刻雖然漲紅了臉,卻不敢不聽她的話。生怕卞清璿不管他們了。
卞清璿注視著他們各自去調息打坐,如果不是衛長淵替他們擋著,這群人全部都歸西了。
她又垂眸看了眼衛長淵,他此刻帶傷還在囑托仙鶴,將南越國的異常稟明師門,望他的師尊派人來查看。
卞清璿注視著那隻仙鶴飛往明幽山,她把玩著劍穗,冷眼看著,也沒伸手去攔。
有什麼用呢?到了現在,衛長淵還如此死板,看不清他師尊的真麵目。
甚至不知道他師尊對小孔雀的惡意。
宗主那老東西狡猾得很,旁的不說,嗅到危險隻會做縮頭烏龜。
十年前那場誅魔之戰,那麼多修士舍生忘死,卞清璿戰到連人形都維持不了,遍地屍骸,卻沒見過這個老東西。倒是師蘿衣那個刀修父親,拚著道消身死,也拉著幾隻墮魔墜入妄渡海,令卞清璿刮目相看。
宗主這般怕死,此地有朱厭,宗主肯定不會親自前來。
衛長淵讓仙鶴傳信也是白搭。
她現在隻需要等,卞翎玉隻要來了,就能知道此處是朱厭,他殺朱厭肯定不舍得帶上師蘿衣去冒險。
卞清璿不想正麵對上卞翎玉,卞翎玉看著清清冷冷,萬般不動容。可她知道,真有人動了師蘿衣,那就是隻瘋狗。
卞清璿清楚,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要試著帶走師蘿衣。
她這次不惜動用神器,忤逆天道,構建大千幻境,也要逼師蘿衣墮魔。
灰蒙蒙的天幕落在她的眼中,映照出她眸中的狠決和冷硬。
*
師蘿衣將鸞鳥仙車安置好後,又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他們入住時已經後半夜了。
師蘿衣給茴香要了一間房,她自己和卞翎玉一間。
兩個人才洗漱完畢,客棧外麵就來了大批兵馬。
客棧被包圍,老板和老板娘戰戰兢兢縮在角落,望著為首的趙術,眸中俱都驚駭不已。
他們沒看錯吧,這人……穿著皇帝的衣裳。
趙術騎在馬上,他身上的帝王朝服還沒來得及換,仰頭道:“蘿衣仙子,孤來賠罪,迎你回宮。”
客棧樓上掛著紅燈籠,師蘿衣也聽見了外麵的喧嘩,她推開窗,驚訝地看向樓下的趙術。
“南越新君趙術?”
“是我。”他甚至沒有用“孤”字,趙術仰頭看著她,灰蒙蒙的天幕中,南越看上去風雨欲來,她於萬千燈火之中,露出一張粉麵,就已足夠驚豔。
趙術已經十三年沒有見過師蘿衣,他初遇她時,在皇陵朝不保夕,明明已經十五,到了皇室男子已經安排曉事宮女的年紀,他看上去卻像個十二三歲的孩童。
如今趙術劍眉星目,身上龍氣環繞。
師蘿衣垂眸看他的眼神依舊沒變,沒有因為他當時看上去像個小乞丐就瞧不上他,也沒因為他如今是新君,就有什麼獨特。
她一如往昔,眸中隻帶著冷清,陌生,打量之色。
趙術在這樣的眸光下,卻也足夠興奮,他溫和爽朗笑道:“十三年未見,仙子可安好?”
師蘿衣蹙了蹙眉,不知道趙術這是要弄哪出,以前師桓還在的時候,他們父女二人回南越,也沒有新君大半夜騎馬率兵來迎的場麵。
她說:“我很好,你回去吧,你的貴妃應當給你說清楚了,我隻是拿走了父親為母親畫的一幅畫,其餘的東西都還在永陽宮。”
她說話時,在暗自打量趙術,南越的不對勁師蘿衣也有所覺察,她怕趙術和蔣彥一樣,成了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