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這般冷若冰霜、對萬事萬物都無甚牽掛之人,竟能耐心地與鄭小娘子遊了一日園,傍晚又派人好生送回——
可見之前傳得沸沸揚揚,什麼一廂情願,癡心錯付,全是假的。
事實的真相便是:鄭家攀上了另一株高枝,要雞犬升天了。
宴會當晚,多少小娘子捂著被子,為這春閨夢裡人好生哭了一大場,鄭小娘子頭上頂的仇恨,又多了。
不過她不在乎,第二日便乘著車架歡歡喜喜地去了國師府。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
日日如此。
國師府原本隻有幾個粗使仆役,全是男子,為了她,竟也聘了幾個女使,偏鄭小娘子跟護犢的老母雞似的,專挑醜的、胖的、老的留下來,年輕漂亮的一概找茬給剔了出去。
這事兒,一傳出去,又是兩說。
一說鄭小娘子能做得了國師府的主,顯見是未來女主人;二卻開始道,還未嫁進去便如此善妒,可不是個妒婦?
國師苦也。
“崔望,你苦不苦?”
鄭菀窩在木桶裡,問門外筆直站著的崔望。
她這日日來,崔望也不知怎生想的,日日拿了一桶藥叫她泡,不泡兩個時辰不讓起,鄭菀泡了一月,隻覺得骨頭也輕了、皮膚也滑了。
倒是燼婆婆中途醒了一回,告訴她,這叫打熬,說她情郎為她打算著,是要叫她好生熬一熬身子骨,好為著後來做準備。
是以鄭菀問了幾回,從鋸嘴葫蘆裡問不出所以然乾脆也不問了,隻乖乖泡。
崔望不出意料,又沒答。
鄭菀到時辰便由崔望派的兩個木傀攙出來,隻是今日……她眼珠子轉了轉,故意踩到一圈水漬,“哎喲”一聲滑了下去。
木傀到底是木傀,關節還不靈活,沒拽住。
鄭菀閉著眼睛等,果然等到一陣風,崔望一把抱起她,抬手卷起木質屏風上的一件大袖衫匆匆卷起,麵無表情地看她:
“木傀扶著你。”不會倒。
鄭菀嘟了嘟嘴:“喏,踩水上了。”
她看著他紅紅的耳朵尖,忍不住伸手摸,細白的胳膊一伸出來,便叫他往裡塞,鄭菀悻悻道,“崔望,我上次把那個小桃花給遣了,你是不是生氣?”
兩人現下的關係很奇怪。
沒說開,不是未婚夫妻,崔望把她當所有物,不讓旁人碰,也不叫旁人看,泡藥浴時,連鏍黛都不許進。
而鄭菀呢,不是女主人,形似女主人,跑來當國師府的主,崔望也隨她。
“小桃花?誰?”
崔望蹙著眉,將她抱到了碧紗櫥後的軟塌上。
正要起身,卻叫鄭菀一雙臂膀撈住了脖子,芬芳柔軟的女體攀附上去,連著香氣攪得他神魂不穩,崔望感受著體內一波又一波陌生的情潮,不做聲。
“那你不生氣嘍?” 鄭菀一臉不快,“誰叫她看你的眼神,便像狗看骨頭的眼神一樣,我不歡喜。”
“隨你。”
崔望從不在乎這些,隨手捏了個訣替她將頭發蒸乾,在鄭菀吵嚷著沒抹香膏時,又替她將一旁的香膏拿來細細抹上。
鄭菀舒適地躺著,隻覺愜意。
誰能想到,冰冷的劍君還有如此溫柔細致的一麵——阿娘說的沒錯,男人需要調-教,多撒一撒嬌,流幾滴淚,他便受不住了。
可惜不論她百般引誘,除了那日的一個吻,崔望便不肯再主動了。
鄭菀看他招來木傀服侍自己穿衣,自己卻目不斜視地站到一旁,忍不住可樂:“崔望,我穿好了。”
崔望這才正眼瞧她。
女子剛泡過浴,白馥馥的皮膚泛著一層淺粉,如今披了一層豔紅的輕紗,天漸熱,換了素紗單衣,內裡的玲瓏曲線被勾勒得一覽無遺,他眉一蹙:
“在外莫要這麼穿。”
鄭菀覺得奇怪,低頭看了看自己:“容怡她們都這麼穿的。”
很是美。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
鄭菀不搭理他,她歡喜如何穿便如何穿。
下榻踩著軟墊跑到崔望麵前,仰著頭道:“今日我生辰。”
“你待如何?”
鄭菀隻覺他那雙眼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過,仍是要說的:
“你許我一個願。”
崔望看著她:“何願?”
“唔,暫時想不到。”鄭菀眼珠咕嚕嚕轉,“等我想到了,你再讓我如願,如何?”
崔望嘴角勾了勾:“過時無效。”
鄭菀搖頭,隻作不肯。劍君素來一言九鼎、說出的話,便是誓,從不食言。她得一個願留在手裡保底,萬一事有不諧,好歹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應了我嘛,好不好。”
她又去揪他的袖子,搖來搖去,聲音又嬌又甜,像吃了蜜。鄭菀見他不為所動,又踮起腳尖,扯著他彎腰,在他冰冷的唇間碰了碰:“好不好?好不好?”
“好。”
崔望喑啞地推開她,眸光沉沉,像是要吃了她。
鄭菀笑得像隻偷了腥的小狐狸:“說好了,拉鉤鉤?”
拉完勾,才送人出門,崔望的臉便沉了下來。
“老祖宗,查明白了嗎?”
識海裡浸得一身濕的老祖宗仰天躺在水麵上:“你讓老頭子查什麼查?”
“情緒不對。”
崔望道,“我見她笑,便心中歡喜,如百花盛開;見她哭,便手足無措,如墜深淵。見她對旁人笑——”
“就想將那人切八段,下油鍋滾一滾,是不是?”
崔望聽自己艱難地應了一聲“是”。
“傻孩子,這都是愛啊。”
老祖宗幽幽歎了口氣,“愛,讓人不像自己。”
“是……嗎。”
雨,悄悄地落了下來,打在開得正豔的海棠花樹上,滴滴答答,花瓣零落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樓樓不小心把自己鎖在小黑屋裡了……
為了彌補晚更的過錯,下午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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