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陣內,天上旭日化作重重流火,每隔半刻,天地之間便會劈頭蓋臉地下一場火雨。
此火為“重二”,僅比三味真火弱上一些,莫說守中境,連玉成境碰上一絲,都會立時燒成焦炭。
書遠找到陰眼,連連下了七七四十九枚陣旗,才列出了四階冰旭陰羅陣,靠著這陣轉陽為陰,才能在滿天滿地的火海之中,得到一處可以安歇的陰涼之地。
此地不過半寸方圓,僅容兩人立足。
可每一場火雨落下,都會對冰旭陰羅陣造成一次衝擊,每一次衝擊,都會造成陣法的削弱。
書遠幾乎將全部心力放在了維持陣法上,可他估算了下,僅靠著自己這副傀身,不夠將陣法撐到夏時結束。
“在下一場火雨來時,我會留出一麵,將一部分火雨引進來,”書遠道,“鄭菀,你要負責將這些引進來的火雨在十幾息內消耗掉。”
“好。”
鄭菀赤足站在黃沙上,陣內的黃沙有些涼,可這涼意讓她渾身舒坦,“你記得提前說一聲。”
書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原以為這女修又要哭哭啼啼,可在今日第一次見她哭鼻子後,便再沒見她流過淚。
反倒是一直笑盈盈的,不喊苦也不叫累。
“你腳還疼麼?”
書遠瞧著她幾乎陷進黃沙裡的一雙玉足,確切的說,是一雙血足——
已經看不出原來玉雪可愛的樣子了,一雙赤足,布滿了紅色的血泡,有的破了,血漬糊拉的,有的還鼓著包,對比那張過分精致漂亮的臉蛋,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書遠記得,在找到陰眼之前,鄭菀的皂靴便被腳底下的黃沙焚穿了,後來更是化成了灰。
可她並未要他幫忙,反而一聲不吭地以元力裹著過來,便是這樣,那雙柔嫩的赤足也還是成了如今模樣。
書遠一邊想著暴殄天物,一邊又覺得心中奇異,這人總每每出乎他意料。
“疼啊。”鄭菀鼓了鼓腮幫子,做了鬼臉,笑嘻嘻道,“疼死了。”
“我這有藥膏。”
書遠卻騰不出手來取。
“等過了這關罷。”鄭菀看著天空,那金燦燦的大太陽像是凡間烤得酥脆酥脆的金羅酥,可惜很凶,“我可得留著這條命回家呢。”
“來了。”
正說著,又一道火雨鋪天蓋地而下,打得冰旭陰羅陣一陣陣顫抖,書遠倏地對空一點:
“放!”
東麵陣法整個謔開一道口子,陣法不顫了,可口子內卻一瞬間撲進來無數朵金燦燦的流火——
鄭菀不進則退,一腳踏出,一塊冰晶從她掌心飄出,落地便漲,成為一塊巨大的冰盾,冰盾擋住了空出的一道口子,也擋住了襲來的火雨。
流火與寒冰相撞,發出一陣烤肉般的“滋滋滋”聲響,無數煙氣騰地飛起。
鄭菀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起來。
一麵牆大小的冰盾消耗太大了,即使她恢複元力比一般人快,也還是跟不上消耗。
她能感覺到儲存在元竅裡的冰元力在迅速消失。
冰盾被火雨燒穿了。
數十朵金色流火朝書遠射去,書遠正忙於維持陣法不匱,動彈不得,說時遲那時快,鄭菀抬手便一打冰箭符射出,她魂識因著仉魂訣日日不輟的關係,堪比玉成境,指哪打哪兒,冰箭符一一與流火相撞,在半空便抵消了。
“精彩。”
即使書遠本尊戰力不凡,也不免為鄭菀這一手感到驚豔。
這等神識掌控力,可不是一個守中境修士所能擁有。
“還行,還行。”
鄭菀苦中作樂,冰盾是二階術法,尤其這般大的冰盾耗費太過巨大,實在不適宜長久作戰,若是像剛才的冰箭符一般,直接以神識指揮冰箭,與那流火相耗……
一階法術對上漫天流火,若是小心些,未必不能成事。
鄭菀從來都是想做便做之人,拂袖一揮,散去冰盾,頓時,漫天流火射了進來。
書遠皺了皺眉,也不知這位先天道種腦子犯了什麼軸,恐怕他這具傀身要浪費了……
這密密麻麻如蜂窩的流火,讓人根本無從閃避。
便是以玉成境大圓滿來,怕也隻能得到具稍微完整些的焦屍。
便在此時,十,二十,三十,……數百支冰箭憑空出現,以亂葉飛花之法,向點點流火衝去。
幽藍與赤火相撞,“噗噗噗——”化成無數蓬飛煙,四散入了空中。
像一場盛大的凡間焰火,炫目而美麗。
流火一掃而空。
陣法迅速合攏了來。
鄭菀跌坐在地,忙往嘴裡滴了一滴櫻露,前日崔望又給了她十來瓶,櫻露一落腹,方才損耗掉的元力立刻便補滿了大半。
她盤膝打坐了一會,直到將所有元力都補齊,才歎了口氣,揩揩臉:
“嚇死我了。”
書遠看著她因近距離與流火接觸,而被燎得灰撲撲的臉蛋,嘴角彎了彎:
“《莫虛經》不愧是仙經要卷,未想到……”
“半算吧。”
鄭菀也沒想到,竟然會誤打誤撞地被自己發現莫虛經,或者說,造幻訣的另一種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