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深深,崔望始終未作答。
打破這一沉默的,是鄭菀藏在儲物鐲中的傳音玉符。
她喚出點開,書晉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美人兒,你有沒有事?”
那聲調帶著點哭腔,小可憐兒似的。
鄭菀笑了笑:
“我沒事——”
話還未完,元力便被掐斷了。
緊接著,傳音玉符被抽走消失在崔望掌間。
“你做什麼?”
鄭菀惱怒抬頭,誰知卻被崔望扣住下頷,他於黑暗中認真地端詳了她一會:
“美人兒?”
那一聲“美人兒”,聽入耳中,透著股格外的古怪。
鄭菀正想開口,崔望卻又重新吻了上來。
他的唇很冷,手卻很熱,胸膛更仿佛一塊炙熱的硬-鐵,貼著她。
“你——”
含混的聲音混雜在兩人唇齒裡,鄭菀被夾在他與牆壁的縫隙裡,後退不得,前進亦不得,隻能被動承受。
喘息聲漸漸起了來。
體內的情蠱被催動,鄭菀隻覺得渾身都燒起了大火。
她運起《莫虛經》,冰元力流經血脈,將沸騰的血液一點點撫平,她睜開了眼睛。
崔望的臉近在遲尺。
他正吻著她,月光灑落,將他本就白的臉打得薄透,一眼望去,竟透出股精致而迷離的美感,長而翹的睫毛垂落,幾乎快戳到她的臉——
便在這時,崔望突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眼,鄭菀迅速反應過來,往他臉上丟了一朵玄冰焰組成的冰蓮,雖然傷不到他,可乾坐著也不是她的風格。
崔望抬手接了住。
紫罡焰像花苞一樣將冰蓮包住,他看了會,便撣開來:
“以後莫要叫書晉靠近你。”
鄭菀突然笑了,那笑聲柔膩,似摻了無數的蜜糖。
她感覺到巨大的荒謬,可與此同時,一股快感升了起來:
“崔望,你用什麼身份來命令我?情人,愛人,還是道侶?”
“聽聽,這句話是不是很耳熟?”
鄭菀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將這句話回敬的機會。
當話脫口而出時她才發覺,其實在那一刻,她竟是怨的。
崔望喉頭動了動:
“耳熟。”
麒麟洞內,他也曾這般問過她。
鄭菀回了這一句,已是滿心暢快。這一暢快,才察覺剛才被她忽略之事,唇齒間辛辣粗澀的酒意分外熟悉。
她眉毛一挑:
“崔望,你剛才喝的是……梨花白?”
凡間時尚覺梨花白甘醇清冽,可到了玄蒼界才知,此酒過分辛辣,入喉艱澀,沒有哪個修士會喝。
可崔望卻喝了。
“是。”
“為何?”
“想喝便喝了。”
此時,鄭菀那顆遲滯的腦子終於飛速轉了起來。
垂目看去,崔望那如雪一般的白袍上斑點滿布,紅色的茂覆果漿液與不知名水漬交織,明明一個除塵訣就能解決的事兒,可他卻似乎毫無所覺。
梨花白。
不肯解蠱。
要求和好。
這一切的一切聯結起來,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鄭菀瞠目結舌,不假思索:
“崔望,你……”
“嗯?”
“你……愛我?”
“愛?”婆娑樹影裡,牆壁下,崔望麵上神情看不清,語聲呢喃,“愛是何物?”
鄭菀念了一段唱詞作答:
“愛是不見時念他,見時依然念他。念他時歡喜,憶他時惱恨,嘴裡嚷著放下,心中卻又提起,反反複複,周周折折。”
“那便是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卻仿佛平地起驚雷,將鄭菀的世界炸了個天翻地覆。
她想,她恨他。
恨他去時無影,來時無蹤,輕飄飄丟下一句,便想她跟他和好,輕率得像她就是一棵無足輕重的雜草。
可雜草也是有脾氣的。
而後又想,未來的無情道主如何會動情呢?
他若真動了情,她這麼隻撼動大象的蚍蜉,莫不要被老天爺給劈了吧?
老天爺沒劈,鄭菀卻突然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底卻忽起淚意,她揩了揩濕潤的眼眶:
“對不住,委實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