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開門!”
鄭家小院的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了。
長街兩旁的眾修士不約而同地揖首喝道:“恭喜仙君喜得良緣!大喜!”
“大喜”二字傳出老遠,崔望一拽韁繩,掀袍從獨角獸上落了下來。
身後無數白衣弟子也同時落地,他們仗劍劃一,高喝:
“恭賀仙君大喜!”
年輕人喊得氣勢磅礴、聲震五嶽,傳到閨房內,引得王氏一笑:
“看來這未來女婿請了不少人來。”
言語中似也對這未來女婿極之滿意。
凡間界娶親,不論世家還是平民,都講究“大場麵”,場麵越大,便代表對女方越重視。
鄭菀魂識早看到了外邊兒的情況,崔望大約是將他們門派所有長得過去的年輕劍修都領了過來,一眼看去,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都排不完。
不禁莞爾:
“也算難為他了。”
“是啊,這般清冷的性子,卻忙前忙後將婚禮上的瑣碎事全給包圓了,沒舍得讓你動一根手指頭,想當年你阿耶也做不到這樣。”
王氏感慨。
鄭菀伸出一根手指頭,笑嘻嘻道:
“誰說的?嫁衣可是我自己做的。”
“行了,當阿娘不知道你?”
王氏一拍她肩,“當初你才起了個頭,剪了兩刀,突然間說要突破了,跑去一閉關便是大半個月,這嫁衣啊——還是女婿做的,瞧瞧,這繡樣,鳳凰於飛、栩栩如生,阿娘啊,就沒想到那拿劍的手,竟然還能繡花,還繡得那樣好。”
鄭菀第一次聽,連忙搖頭:
“那不可能,崔望至多畫個繡樣,他都是將衣裳給繡娘鋪子繡的。”
“怎不可能?”
王氏眸光柔軟,“他還尋我問了幾次針法,手指上刺了好些個針孔……阿娘問他,為何要花這功夫,他說,婚禮一生隻有一次,嫁衣,也是一生隻有一件。既然你沒法做,那便他來。”
“我那未來女婿啊,嘴笨,”王氏感慨,“阿娘估摸著,他大約是想說,希望你以後想起這個婚禮來,不會覺得有一絲遺憾。”
嫁衣,曆來是新嫁娘親自繡,它代表著對未來的濃濃期許,連貧家女都知道,要親自繡一件紅衣裳嫁人;更彆提講究些的世家——讓繡娘做的,到底隔了一層。
鄭菀看著鏡中的紅嫁衣,對襟海棠盤扣,肩部繡了鳳凰於飛圖,細小的流蘇將整個嫁衣都點綴得靈動而娟美。
這是一件即使放到成衣鋪,也絲毫不遜色的嫁衣。
她眼眶微濕,笑罵了聲:
“呆子。”
院外李司意略欠身一步,跟在崔望身後進院子,聽聞此言,忍不住笑:
“師弟,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刺繡?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
“不過什麼?”
崔望朝院內站首位的鄭齋拱了拱手,畢恭畢敬地站著,叫了聲“嶽丈”。
“不過你離微仙君已是還虛境,一身的鋼筋鐵骨,十指被針戳個洞,捏個訣便愈合了,怎還留著針孔去見未來丈母娘?”
崔望頭也不回:
“忘了。”
“哦——”李司意拉長聲音,“忘了啊?”
“自然是忘了。”
崔望淡淡瞥他一眼,“看來師兄近來練劍頗有心得,打算與師弟我切磋一二。”
李司意被他話中威脅之意唬了一大跳,與他師弟切磋固然進步飛快,可那日子,也委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忙不迭擺手:
“行了行了,我閉嘴、我閉嘴,咱不提這個話題。”
崔望這才滿意了。
那邊鄭齋也滿意地看著進門來的一眾人,確切地說,是為首那位穿著大紅新郎袍的男人。
這是個連骨相都極之好看的年輕人,寬肩窄腰長腿,臉不必說,雖比自己年輕時候差上一些,卻也足夠傲視群雄。
最關鍵的是,人家簡直疼自家乖囡疼到了骨子裡。
他可從沒見過,哪一個郎君肯親自為新嫁娘寫滿庭院的紅宣小詩,也沒見過哪位郎君肯為新嫁娘製衣,更沒見過哪位郎君會因為鳳冠上的東珠不夠完滿,而親下滄海撈珠。
這幾個月裡,崔望的表現完全顛覆了鄭齋從前的臆測。
他像是漸融的冰山,看著冷冰冰,觸之卻另有一番滋味——這人在笨拙地向他和琅琅示好,而這一切變化,隻因為他鄭齋的女兒。
世間難得,不是低位向高位匍匐,而是高位因愛屋及烏,向低位屈就。
不過,雖說滿意,接下來的程序,卻不得不過。
鄭齋一拍手:
“殺威棒!”
身後湧出一群修士,男男女女都有,他們提著棍棒,攔在了通往中庭的道路。
青霜揚起聲:
“仙君,對不住了!”
玄蒼界人人受惠於離微仙君公開仙卷的舉動,可他們玉清門是儘歡真君的娘家人,自然要幫著殺一殺新郎官的威風——
這可是儘歡真君阿耶的原話。
最關鍵的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玄蒼界第一人如今便站在麵前,他們能有提棍還不會被記恨的機會,隻此一次。
“抄家夥,上!”
玉清門師兄弟們一哄而上,提棍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