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 到了。”
鄭菀躲在澄心大師的袖裡乾坤中, 扒著袖子晃晃悠悠地往外看,出現在麵前的, 是一片荒蕪之地。
雜草叢生, 不見人煙。
再往前一裡,幢幢的人影便出現了。
約莫四十來號人, 還未靠近, 便感覺一股股沉重的威壓, 如一座座大山向她壓來。
妙法境、無相境這些大修士聚集在一塊, 不再壓製各自磅礴的元力,讓鄭菀這小小的知微境一下子沒撐住, 險些跌出袖子。
一股柔和的元力從外傳來, 鄭菀才覺得好受了些。
“小施主可還好?”
澄心大師慈藹的聲音傳來。
鄭菀運起元力, 直到身上罩了層薄薄的冰罩子, 才感覺略略緩了過來:
“謝謝大師,好多了。”
“澄心大師,你這回到的, 可是有些晚啊。”
常嫵笑道。
“午時尚未到,不急。”
澄心持著降魔杵,托著施善缽,領著天羅宗另兩位大修朝人群走去。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走到了崔望身邊,又一陣寒暄過後,眾人才又安靜下來。
這些大修常年修煉, 有時一閉關就閉關個上百年,一時間不說話也無人覺得尷尬,鄭菀不敢再拿魂識出來觀察,免得驚動了這些老怪物,視線所及,隻能看到一截雪白的綢袖。
綢袖上金線暗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鄭菀下意識想起那個夢。
夢中,這雪白不複,全部成了濃鬱的紅色。
鼻尖似乎還殘留著濃重的鐵鏽味,讓人作嘔。
鄭菀閉了閉眼睛,卻聽清冷如冰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大師身上帶了什麼,竟有些熟悉。”
她嚇了一跳,以為被崔望發覺了,卻聽澄心大師嗬嗬一笑:“離微道君好眼力,老僧不過是多帶了三根佛線香,便被你發覺了。”
“佛線香啊……”
崔望聲音淡了下去。
午時沒過多久便到了。
鄭菀隻聽耳邊一陣呼呼的風聲,下意識往旁邊看,那截雪白的綢袖已經不見了。
她攥緊手中鑰匙,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人便被拋了出去。
等落了地,才發覺自己已經從袖裡乾坤術出來了,澄心大師正慈眉善目地站她麵前:
“阿彌陀佛,小施主,大日仙宗已到,老僧告辭了。”
“大師——”
鄭菀喚住他,“你可見離微道君往哪個方向去了?”
“東。”
澄心大師頭也沒回,一步跨出,已到了魂識之外。
這等高階修士之能,當真非人能所想。
鄭菀收回魂識,先是往自己身上拍了幾層金剛符、冰盾符,又將元獸袋中呆了大半日的冰兒放了出來。
冰鳳凰一出來,便撲棱著翅膀,熟門熟路地飛到她發間蹲下,扒拉著她頭發用烏溜溜的眼珠往外看:
“阿娘,這兒什麼地方,好臭啊。”
濃鬱的鐵鏽味,與那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腐氣隨著風,一同灌到了人鼻子裡。
鳳凰鼻子敏銳,難怪覺得臭,就連鄭菀自己,都忍不住拿元力堵住了鼻子。
她先拿出傳音玉符試了試,果然還是不能用。
大日仙宗磁場紊亂,連在外都不能用傳信符,更彆提在裡麵了。
羅盤指針抖個不停,鄭菀隻能又塞回了儲物鐲,未免被人發覺,她還在身上拍了張隱身符,這隱身符還是當年從那七寶閣店小二那得來的,後來她畫符技藝好了,耗費了許多材料,也勉強隻仿寫出一張——
所以,用去這一張,身上隻剩下一張了。
可這也是不得不用的,對上妙法境修士,她不過是比微末大一點兒的螻蟻,修士越到高階,越接近法則之力,莫說差一個大階,便是前期和後期,實力都差了一大截。
有這隱身符,他們不仔細搜,是不會發覺的。
想罷,鄭菀又將鳳瓏召喚出來,鳳瓏生出一雙小翅膀,一下子飛到半空,閃了閃,又閃了閃。
一道光幕出現在麵前。
先出現在光幕中的,是被風鼓噪起的白袍,墨色的發絲也被撩起,一道銳意逼人的劍芒如星點般射向遠處,發出一陣轟隆的巨響。
緊接著一聲:
“誰?”
一張清清冷冷的臉露了出來。
滿身冰雪色,疑是故人來。
鄭菀揚起手,對著光幕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
“崔望,我在這兒!”
崔望凝眸看來,隻看見一片灰黑色的泥土,蒼青色的天空,以及一望無儘的廢墟,還有在半空忽閃著的鳳瓏,唯獨不見那喚他之人。
魂識一寸寸搜去,才發覺左下角有個半透明的人影,黑衣黑發黑眸融入細碎的光影,成了朦朧的一團。
崔望臉倏地沉了下來:
“你來大日仙宗了?”
鄭菀還沒想明白光幕突然出現的原因,隻點頭:
“是,我夢見——”
崔望打斷他:
“——站原處彆動,我來尋你。”
光幕閃了閃,突然像水銀一般從中間斷開,蕩一蕩,消散了開去。
崔望麵色越發沉,在天鶴道君幾人的側目下,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