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合一(1 / 2)

也是沒在意,想著此前條件不好,哪裡有什麼壽衣?連席子都沒有一卷安置呢?所以根本沒在乎。

把屍體強行塞進壽衣裡,便喊了小夥子們把早已準備好的壽材抬過來,墊上了兩層蓋麵,就將屍體這樣放進去了,尤其不講究。

溫四月他們離堂屋遠,並沒有聽到阿貴奶奶骨頭被折斷的聲音,直至此刻聽說已經請老太太入棺材裡了,溫四月夫妻倆才扶著溫老頭過去瞧。

溫四月一眼就瞧見那壽材,本來想說溫老頭幾句的,但是見他因為阿貴奶奶的去世,而整個人失魂落魄的,也沒再說什麼了。

原來阿貴家裡條件並不算太好,他家孩子七八個,能掙公分的沒幾個,還有個沒斷奶的奶娃娃呢。

所以如何給老太太置辦得起壽材?這還是幾年前鬥地主的時候,一戶人家裡抬出來的。

當時原本是要給一把火燒掉,但的確是好東西,最終沒舍得,溫老頭也就花了血本給買回來,好叫自己往後老有所歸。

這壽材一直放在他房中那牆根地下,上麵堆滿了雜物,溫四月進城之前,還看到呢。

誰曾想如今卻在阿貴家了。

自不必多說,必然是爺爺發現阿貴奶奶大限快到了,才給送她的吧?

連自己的棺材都給阿貴奶奶,可見爺爺對阿貴奶奶的情,遠比自己所預想的那樣深刻多了,這叫溫四月也越發擔心起溫老頭。

親戚朋友們挨個過去瞧,一會兒石灰送來,給填滿了棺材,就該給蓋上了,等著入土之前再開棺,就有諸多講究,生肖相衝的,或是外人等,都是不能瞧的。

所以如今溫老頭紅著眼眶,拄著拐杖站在棺材前瞧,溫四月也隻能陪著。

這一眼瞧了,往後就再沒了。

隻是不過多會兒,外頭就聽得有人喊,“石灰送來了。”

於是溫老頭終究是被從堂屋裡請出來了,本村也有負責喪事的班子,眼下已經砍來了竹竿柏樹枝,開始在堂屋門口搭建靈堂,五顏六色的紙花紮了上去,不過個把小時,就靈堂就有模有樣了。

手寫靈牌跟著香紙蠟燭供上桌子,班子裡的人瞧了時間,準備淩晨四點二十分鐘開始起經。

這鄉下沒有什麼娛樂,除了紅白喜事,聚集不了這麼多人的,所以這個時候大人們悲傷,孩童們卻是最開心的時候。

這個時候大人們都各自忙著,顧不上他們,餓了則等著吃白喜人家的大鍋飯,而且還有熱鬨看,喪事班子的人會穿上唐僧的衣裳,唱唱跳跳的,他們覺得甚是有趣。

還有走什麼奈何橋過什麼黃泉路,親戚們一人半截竹竿做拐杖,另一隻手捏著一炷香,一個個披麻戴孝跟在念經的先生身後轉圈圈或是磕頭,長長的一串人,似乎怎麼都轉不完。

尤其是到了晚上,到處都點著白蠟燭,夜裡的鄉下可沒有這麼亮堂過,有的人家煤油燈一個月幾乎沒點一次,天黑前就吃完飯洗完腳,早早到床上去。

所以也有那頑皮孩子,最是歡快,有的不等蠟燭燃儘,就偷偷給拔回家去。

據溫老頭說,小時候溫四月也乾過這樣的事情,但是她已經不記得了。

如今溫四月也跟著幫忙,又因為桔梗在硫磺廠裡請不來假,所以蕭漠然也跟著一起才算湊了兩個人頭。如此將來爺爺走了,也好請阿貴家的人都來幫忙,方能說得過去。

隻不過蕭漠然是文化人,就在屋子裡在喪事班子總管的指導下,寫寫畫畫的。

而為了辦喪事方便,阿貴家的土牆已經推到了,溫老頭就坐在土牆外麵的地裡,這裡用稻草鋪了許多墊子,中間燒著柴火,供給親戚朋友們取暖。

溫老頭就呆呆地坐在那裡,目光總是盯著靈堂瞧。大公雞仍舊坐在他身旁。

溫四月知道他心裡難過,但人已經去了,她也沒辦法,隻能任由老頭子就那樣以這樣的方便緬懷。

想著過一陣子,他應該就能走出來。

元宵節,剛好是阿貴奶奶的正夜,過了今兒一宿,明天一早就出殯了,地址已經選好了,就是村北頭那坡上,阿貴爺爺也是埋在那一片。

隻是當時死的時候不準辦喪事,他那身份又是地主,所以如今墳頭包都瞧不見。

阿貴他今兒還管溫四月借錢,想趁機給他奶奶辦喪事,給他爺爺也立個像樣的墓碑。

溫四月本是不同意的,可是溫老頭一口答應了。

當天忙到晚上十二點左右,溫四月也準備摘了袖套回家休息,忽然隻覺得一股陰風吹來,下意識地拉緊了衣裳,不由自主地回頭朝靈堂裡看去。

隻是那裡一片熱鬨,喪事班子的人嗩呐缽鐃響個不停,於是也就沒多管,以為是自己才從灶房裡出來,吹著這冷風沒適應,也就沒多管。

累了一天,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回家沾床就睡了,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公雞叫起來,甚至還帶著撲打翅膀的聲音,她一下驚醒,發現蕭漠然也醒來了,正在穿鞋子。

“怎麼回事?芋頭叫什麼?”溫老頭給公雞取了名字,本來是叫大黃,覺得像是狗的,雖然這芋頭每天就像是狗一樣寸步不離跟著溫老頭,但最終還是改名叫芋頭。

溫四月知道,阿貴奶奶最喜歡吃的就是芋頭,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爺爺還真是個癡情種子。

“不知道,彆是爺爺出事了。”蕭漠然回著這話,一麵先出了房間,去瞧老爺子的房門。

卻發現房門沒彆門閂,他一推就開了,芋頭正急得上躥下跳的,而躺在床上的溫老頭卻呼吸平靜,明顯就是昏睡中。

但也奇怪,他本來也是個眠淺的人,芋頭都這麼折騰了,連他們夫妻都被吵醒了,溫老頭卻無動於衷,這不禁叫蕭漠然心中生出擔憂。

恰好這時,溫四月來了,卻是沒管溫老頭,而是朝蕭漠然叮囑,“你在這屋子裡,不要亂走,我去阿貴家。”她剛才一出房間門,就知道問題出現在阿貴家,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發的。

蕭漠然見她神情緊張,立即點頭,“你小心些。”

溫四月將鞋跟拉好,拿著手電筒趕緊往阿貴家去。

她這還沒到,就被幫忙守夜的慧慧爹撞了一下。慧慧爹見著是她,連忙好心勸道:“你彆去阿貴家裡,出事兒了。”

那溫四月就更要過去了,老太太這也算是壽寢正終,有什麼不滿的?不過見慧慧爹擔心,便應了聲,舉著電筒給他照亮,等他下了石階小路,便繼續去阿貴家。

她到阿貴家的時候,原本該熱鬨的阿貴家裡竟然一個人都沒了,雖也是燭火通亮,可仍舊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地上還有喪事班子的鼓、鐃、嗩呐,甚至還有打翻的貢品。

顯然是當時發生意外,他們都被嚇得不輕,跑得著急。

這時候,隻聽靈堂裡傳來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音,溫四月大步走過去,原來是今晚跪經守夜的阿貴家老三,小子嚇得滿臉蒼白,瘦小的身軀抱作一團躲在角落了裡。

被溫四月的手電筒一照,見著是溫四月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忙爬起身朝她跑來,一邊跑一邊哭喊,“四月姑姑,我奶奶活了。”還說腳疼腰疼手臂也疼。

阿貴奶奶活了?溫四月是感覺到他家現在不對勁,可是老太太怎麼可能活?她將手電筒給小老三,“你先去找你爸媽,我進去看看。”說著,要繞到供桌右麵的棺材瞧。

小老三想喊她一起走,可是沒想到溫四月動作快,掀起白布簾子已經進去了,於是也不管她,自己撒腿就跑。

溫四月拉開簾子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半開的棺材,厚重的棺材板已經被推開了一半,阿貴奶奶穿著壽衣就坐在棺材旁邊。

她是背對著溫四月的,聽到有人進來,脖子僵硬地轉過來,見著是溫四月有些失望,滿臉幽怨地問:“他怎麼不來看我了?”

溫四月倒吸了一口冷氣,倒不是因為對方這話,而是這語氣,這聲音,像極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在置氣。

“你說的是?”坦白地說,溫四月不確定阿貴奶奶問的‘他’是不是爺爺,畢竟這麼多年來,爺爺都是熱臉貼冷屁股。

所以溫四月不覺得阿貴奶奶會想見爺爺。

然而沒想到她卻嗚咽地哭了一聲,隨後委屈地看著溫四月,“我問的,當然是你爺爺,他怎麼不來看我?”

聲音,還是少女一般明亮。

還沒等溫四月回,她忽然從起身,“那他不來看,我就去找他。”說著,骨頭哢嚓哢嚓響,就邁著小腳要出靈堂。

這哪裡成?她都是死了的人,溫四月怎麼可能叫她出靈堂?連忙給攔住,“我爺爺身體不好,昏睡著呢。你去瞧了,他也跟你說不上什麼話,不如你給我說,我明兒給你轉達吧?”

阿貴奶奶站著想了想,似乎覺得也行,於是又重新坐下。

很奇怪,穿著壽衣的她明明又老又駝背,可偏偏這個舉動裡,充滿了少女該有的嬌俏可愛。

就仿佛她的靈魂,隻有十五六歲一樣。

這時候她緩緩垂下頭,可是她僵硬的脖子並不支持她這個動作,於是整個人顯得有些怪異,溫四月想要問她,要不要先躺進棺材裡,她畢竟是死人,這樣在棺材外麵,自帶陰煞之氣終究不好,這裡可是她的家,兒孫後輩都還要在這屋子裡生活過日子呢。

若是哪天運氣差了些,吸入這些陰煞邪氣的,少不得病個十天半月的,家裡條件又不好,沒準小命就拖沒了。

可是她還沒開口,就聽到阿貴奶奶說話了,“你告訴他,我去村口找他了。”

然後就沒了,溫四月等了半晌,見她還不說話,隻得開口問:“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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