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熱水潑到了身上, 片刻後就被風吹冷，但是皮膚上的灼熱還沒消散。
又燙又冷，彆提多難受了。
肖元寶看著麵前幾個氣勢洶洶的小刺頭，就屬當中小女娃娃瞪的最凶。
“你們家大人呢？隨便潑人家熱茶水, 家教呢？看我不替你家長好好管管你們。”
肖元寶又氣又恨, 今天損失了至少一千塊錢不說, 衣服也濕了，皮也燙紅了，還得花錢買燙傷膏。
肖元寶在家打小孩打習慣了, 抬手就要揍慕小西。
肖楠這次真忍不住, 和慕向南一起一人抓住他一隻胳膊，慕小西趁機狠狠的上前踢了一腳。
“哎呦, 打人了，你們幾個小東西沒家教啊，叫你們家大人來，今天非賠我醫藥費不可。”
“大人在這裡呢。”葉薑走上前去，慕連城怕媳婦吃虧，緊緊跟在她身側。
這個肖元寶有暴力傾向, 他得防止肖元寶又突然出手打人。
“你就是孩子家長？”肖元寶不相信的問道。
這女人也太年輕了些, 肖元寶不相信她能生出這麼大的幾個孩子。
聽肖楠說這個是他老師, 可惜現在放假了, 不然就去學校鬨, 縱著幾個孩子打人傷人, 非把她工作給鬨沒不可。
“我是孩子媽，也是孩子的老師。”葉薑淡淡的說道：“正好看到你打孩子, 飯店的人都看到了, 你吵吵啥, 想吵我們去派出所吵。”
“明明是你家孩子拿熱茶水燙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去就去。”
肖元寶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心想去了派出所這一家人也要賠償他醫藥費，最好再能訛他們一筆錢。
“好，那我們就去派出所。”
去就去吧，葉薑也不怕他，順道還央求了飯店的服務員去做個證明。
派出所的片警幾下就了解了情況，普通的糾紛而已，也沒打架也沒造成什麼損失，街道大媽都能調解好的事，來派出所添什麼亂。
那個被小孩子潑了點茶水的男人也太矯情了，想讓人家賠一百塊醫藥費，這誰願意，真當彆人家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
無法調解純屬搗亂。
片警調解了半個小時，肖元寶就是咬死口，說自己被孩子一壺熱茶燙傷了，必須給個說法。
片警看看粉雕玉琢的五歲女娃娃，這怎麼罰嘛。
“小朋友，以後不能拿熱水燙人了哦。”片警好聲好氣的“教育”慕小西。
慕小西手指著肖元寶，“他打哥哥。”
“對，他動手打人了，而且這人也太過分了，把茶水倒在孩子的被褥上，小女孩子才把茶水潑他身上。”
服務員都氣的不行，馬上站出來作證，沒見過這種德行的男人，潑他熱茶他活該。
“要教育就得一塊兒教育，不能光說孩子吧，那先犯錯的還是肖元寶呢。”
片警被服務員一說，錯怪了小姑娘，忙說道：“知道保護哥哥啦，小西同學可真棒，叔叔會批評教育那個壞人。”
他敲了敲肖元寶麵前的桌麵，“你先動手打人的，還鬨什麼鬨，人家都不追究了，這事兒就算了，各回各家。”
“那不行。”肖元寶一看片警都向著那一家人，今天不訛點錢他怎麼甘心。
他扯著身前的衣服，給民警看他被熱茶燙的不怎麼紅的皮膚。
“我燙傷了，我要住院檢查，醫藥費營養費必須她家付，不然就給我一百塊錢，我自己回家養著。”
嗬…這訛人訛的一點技術水平都沒有，就他身上那點燙傷，連燙傷膏都不需要塗，眼看著連紅印子都沒有了。
片警都懶得理他，這人無理取鬨攆都攆不走，太煩了。
葉薑跟民警說道：“他說要住院檢查，我同意，反正大家都看到了，熱茶隻是潑在皮膚上，我們隻管給他治燙傷的醫藥費，查出其他的毛病我們可不負醫藥費。”
她把肖楠推到前麵，話鋒一轉，“這孩子還被打了一巴掌呢，我們也要求住院檢查，醫藥費檢查費必須肖元寶來支付。”
合情合理，民警覺得這個辦法好，看這個男人還有什麼話說。
“好，那現在就去醫院吧，各自把對方的醫藥費檢查費給付了。”
“從來就沒聽說過打一巴掌就要住院的。”肖元寶不樂意了，“你這明明就是在訛我，我才不同意呢。”
哦，他也知道這種行為是訛詐啊。
葉薑振振有詞，“你被熱茶燙了一下皮膚都要求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醫院，那我學生被你打了一個巴掌，我懷疑他被你打的腦震蕩，這可是大毛病，他還在念書呢，要是被你給打傻了，畢業以後怎麼找工作，以後連媳婦都娶不上，老了也沒兒子養他。”
“我越想這問題越嚴重，離城的醫療條件恐怕是跟不上的，必須去像C城那樣的大醫院，做個全麵的腦部檢查，怎麼樣，你的燙傷正好也去C城的醫院瞧瞧，我這人大方，乾脆也給你查查心肺，看看你的肝臟是不是都壞透了。”
肖元寶：“……”這女人咋比他還無賴呢，這樣的人真的是老師嗎？遇到對手了，看來今天想訛錢是訛不到，這一家一看就不差錢，真要去了醫院，他要被訛走的檢查費更多吧？
片警：“……”這姑娘當老師屈才了，她應該去居委會，調解鄰裡矛盾絕對沒問題。
慕向南：“……”小後媽可真厲害。
肖楠：“……”葉老師說過不讓人欺負他，她真的能對付肖元寶這個無賴叔叔呢。
慕連城想起那會在山水村的時候，葉薑也是用彆人想不到的法子，跟他結了婚，把他三個孩子從吳芝蘭手裡都帶了出來。
孩子們有她這個媽，慕連城特彆的安心，有葉薑在，真沒人能欺負的了這一家子。
他站到媳婦的身邊說道：“那彆耽誤了，現在就去醫院吧，肖同誌你帶錢了沒有，醫院是不賒賬的，我們家小西給你燙傷了，多少錢都會負責給你瞧好，同樣的，我媳婦的學生被你打了一巴掌，要全麵的檢查你也必須付檢查費。”
肖元寶在心裡氣哼哼的想：一巴掌就能把腦子打壞了？這一家子都有病吧，去什麼醫院呐，他身上可沒有帶錢。
“那算了吧，我不跟你們計較就不去醫院了，但是……”
肖元寶指著衣服上的茶葉漬說道：“我這套棉衣可是新做的，這年頭做身衣服多貴啊，這套棉衣棉褲花了我三十多塊錢，衣服錢你們必須賠給我！”
片警生氣了，還在想著訛錢嗎？他身上的棉衣是舊的，一看就是好幾年前做的，有了茶葉漬回家洗洗不就好了，怎麼長嘴問人家要三十多塊，他值麼？
“肖同誌你不要胡鬨了。”
“我怎麼就是胡鬨，大家都看到了是她閨女潑我一身的茶葉水，難道不應該賠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胡攪蠻纏給氣的不行，心想那位孩子家長肯定不會同意，她能說會道估計要開罵了，罵的肖元寶抬不起頭搞不好一會還要拉架，防止在派出所裡就打起來。
哪知道葉薑隻是淡淡的說了句，“我孩子潑的水，我認，我們應該賠。”
片警心想這姑娘不會被氣傻了吧，為了早點打發這個無賴，就這樣認下了？三十多塊錢呐，就是做套新的也用不了這麼多。
肖元寶心裡一喜，心想要不到一百塊，要個幾十塊也好回家過個年。
他連忙一伸手，“現在都快年關了，什麼都缺，好多東西都難買，你給個整數，給四十塊吧，我回家自己做衣裳去。”
葉薑冷笑，他還想要四十塊，他臉呢？
“我說過賠你衣裳，就是陪你衣裳的字麵意思，不是折算成錢，離城的服務社就有裁縫鋪，我們現在就去量尺寸，我按你身上的這套給你做出一樣的質量來，沒話說了吧。”
確實沒話說，肖元寶本來是想訛錢的，現在訛不到錢也不能便宜了他們，訛套新棉衣回家給兒子穿穿也不錯。
“那行吧，現在就去量尺寸去吧，我下午還要趕著回家呢？”
“彆急，事情還沒有談完呢，等你賠了我學生的被褥，我就帶你去量衣裳。”
“你什麼意思？”肖元寶大驚失色，就知道這個女人沒那麼好心，擱這等著他呢。
賠什麼被褥？肖楠那被褥不是好好的嗎？她瘋了吧。
來派出所的時候，葉薑就叫男人把肖楠的鋪蓋給背過來了。
慕向南也機靈，一下子就把被褥抱過來，指著上麵的茶葉漬和沒乾的水跡，指給片警看。
“我們都看到了，肖元寶把熱茶故意倒在肖楠的被褥上，那他要我媽賠他的棉衣，他就必須賠肖楠的棉被。”
“你這孩子神經病吧。”肖元寶氣呼呼的說道：“被套洗一下晾乾了不就好了，就這還想讓我賠錢你想的美。”
慕向南義正言辭的說道：“哦，你把我們的被褥潑濕了就讓我們回去洗，那我妹妹把你棉衣潑濕了，你就讓我們賠，是你想的美才對吧。”
“反正你不賠我們棉被，我們就不賠你棉衣，你到哪兒說理我們也不怕你！”
葉薑看看神助攻的兒子，笑的很開心。
“是的，我兒子說的在理，要麼大家互相賠，要麼各自回家洗乾淨晾上，哦對了，這兩床蓋被墊被都是今年新做的，你按這一模一樣的幫我做兩床出來，這套被你潑濕的就讓你拿走。”
她笑一笑，“你的破棉衣我們就不要了，這樣算下來你不吃虧哎，花兩床棉被的錢，不但得到兩床隻蓋了半年的棉被，還能得一套新棉衣，你簡直是賺大發了。”
慕連城都忍不住笑，他媳婦給肖元寶挖了個坑，這會好像挺開心的，那就再讓她高興點。
“媳婦你也彆生氣，賠掉一套棉衣的錢，就當給孩子換套新被褥，挺好的。”
葉薑笑著看他，“反正出錢的是你，我不生氣。”
肖元寶感覺肺都氣炸了，那個女人她根本是在偷著樂吧。
他哪裡拿的出錢來做新棉被，就算有錢也要存著給兒子娶媳婦，做什麼棉被啊。
再說了，賠棉被可比賠衣裳貴多了，他才不乾呢。
怎麼會遇到這麼厲害的女人，說又說不過，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肖元寶也不提去醫院，也不提賠衣裳，罵罵咧咧的走了。
慕向南高高興興的說：“媽，那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肖楠還沒吃飯呢，等他吃飽了再回去。”
又回到了國營飯店，葉薑跟服務員說，“下一碗大排麵吧，多加一份澆頭。”
“好勒。”服務員答應著，很快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出來。
慕連城帶著幾個孩子坐在旁邊的一桌喝茶，慕向南問道：“爸，我媽能說通肖楠去咱們家吧。”
“應該…可以吧。”肖楠這孩子挺倔強的，慕連城心想，要是換了他去說，肯定不成，不過他媳婦去勸，說不定能成。
肖楠肚子早就餓穿了，大碗的麵條上扣著兩大塊的肉排，香氣勾的他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他拿著筷子遲遲沒動，這隻是他的老師，又不是他.媽，他憑什麼坦然自得毫無愧疚的接受彆人一次又一次的好意。
可是肚子真的好餓，餓的他沒有辦法思考。
葉薑看肖楠掙紮的樣子，歎口氣，“你先吃，吃飽了葉老師有話要跟你說。”
少年再也忍不住，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吃著麵條，連麵湯都喝的一乾二淨。
等他吃完了麵，葉薑就說道：“肖楠，你那個叔叔這次雖然回去了，我擔心他以後還來，這幸虧是放寒假，要是他在你上課的時候來，鬨的你沒辦法上課，可怎麼辦。”
少年怔怔的發呆，他不知道呀，他這個叔叔要是天天守在學校門口，他能怎麼辦呢。
“我…我總會長大的。”等他長大了，畢業找個工作能養活自己，就不怕叔叔一家的糾纏。
葉薑說道：“我們說的是現在，你後年才畢業，這兩年你要怎麼辦？”
肖楠沒辦法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餓的時候就想能有口飽飯吃，冷的時候就想能有床被子睡。
他現在吃飽了，還有學上，實在不想再回肖元寶那個家。
“肖楠，葉老師有個辦法，能讓肖元寶永遠都沒有辦法來煩你，你要不要聽一聽？”
小南總說葉老師有辦法，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肖楠抬起頭，“那…葉老師你說。”
“我和小南的爸爸商量了一下，給你的戶口遷到我們家來，以後你就是我的養子，沒人敢上我家門來欺負你的。”
肖楠驚訝極了，葉老師這是要收養她嗎？
少年轉頭看看旁邊那桌，他的三個弟弟妹妹，都滿是期待的看著他。
小南他們都知道家裡要決定要收養他了是嗎？
他們看上去為什麼那麼開心？他隻是一個多餘的人而已。
“我……”肖楠很想說他不願意，可是說不出口，他心裡是願意的，他一直想要一個家。
葉薑知道這孩子心裡還有顧慮，不好一下子就叫他接受一個對他來說還算陌生的家庭。
她笑著說道：“小南的外公外婆，以前也收養過一個孩子，就是我養姐，當時跟你的情況差不多，也是隻有收養才能避免她被親戚賣給人家做童養媳。”
“你到我們家來，還和以前一樣，叫我葉老師好了，至於小南他爸……你就叫叔，什麼都和以前一樣，等你畢業了以後，你想去哪都行。”
肖楠想了想，他以前也是去過葉老師家幾次，小南他爸爸雖然嚴肅，對他還是挺好的，不怎麼凶，那真的可以去葉老師家嗎？
他不由自主的看著旁邊那一桌，他都好想坐過去，從此以後，他也有個家了。
可是他邁不開腿。
慕小西眨巴著大眼睛，心想這個哥哥怎麼回事，都等了大半天了還不肯回家呢，一點都不乾脆。
她蹬蹬的跑過來，拽著肖楠的胳膊往外拉，“回家。”
回家？肖楠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猶豫著要不要跟妹妹走。
他心裡特彆的糾結，說好不給彆人做兒子的，可那時候他以為肖元寶要把他賣給人家，他自然是不肯的。
慕小西又說了一遍，“回家。”
肖楠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挺想就這樣跟小西後麵走，心裡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慕小西生氣了，這個哥哥不想回家，就是不願意給她當哥哥是吧？
哼，他不要她，那她也不要這個哥哥了。
“我不要你了。”慕小西氣的眼淚都滾落下來，也不回她爸她哥那裡，拔腿就往外麵跑。
“慕小西你又亂跑。”
肖楠可嚇死了，這個妹妹怎麼一言不合就跑，上回大晚上的跑林子裡給他嚇個半死。
現在又跑。
他趕緊追上去。
慕向南一看妹妹跑了，他也趕緊去追，這個慕小西，追回來非得狠狠教訓一頓不可。
慕向北也想去追，大家一塊兒跑回家多開心，可是他沒跑掉，被他爸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