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一特彆生氣，又不敢當著大伯的麵和大伯母吵起來。
家裡一個傾訴的人都沒有，她氣的跑了出去。
跑了一會，見家裡也沒人來追她，想了想，跑她嫂子娘家去了。
謝瑤一嘴碎，到了馮盛朵的娘家，就把莊愛如認了親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我大伯母好偏心哦，這還沒到哪呢，就管起葉薑家還沒有畢業的幾個孩子，要給他們推薦上大學，要管他們工作結婚，根本就不把我哥和我嫂子放在眼裡嘛。”
馮盛朵的媽氣的把莊愛如大罵一頓，然後囑咐自己的閨女。
“你趕緊回家，如果你婆婆要幫她的娘家親戚，你趁機跟你公公說，讓他幫你哥你弟的工作給解決了，不然你就鬨，鬨不贏她就鬨你男人。”
馮盛朵自然是鬨不贏莊愛如，反而被自己的男人罵了一頓，說再也不上老丈人家的門。
不過這些葉薑都不知道，慕連城隻有五天假，葉薑買的是初二晚上回離城的車票。
葉母萬般舍不得，也隻能含淚送他們去了車站。
坐了一.夜的火車，早上到家隨便吃了點早飯，葉薑和孩子們又各自回屋睡了個回籠覺。
……
這一覺，葉薑仿佛睡了很久。
從一九七六年的春天，到一九七七年的秋天，離城的生活都非常的平穩。
高中已經放了暑假，小南和肖楠兩個畢業還沒有想好要做什麼，兩個人年齡一個十五，一個十六。
工作年齡不夠，入伍年齡也不夠，兩個人在家乾瞪眼，不知道要乾什麼。
慕連城也愁，兩個半大的小夥子了，成天的在家裡呆著可不行。
全家隻有葉薑最淡定。
男人說今天回家吃飯的，葉薑給晚飯做好，等到八點多，他才一身疲憊的回來。
葉薑忙把飯菜又拿去熱了熱，問慕連城：“怎麼回來這麼晚。”
“晚上爸媽給我打電話了，聊了一個多小時。”
葉父葉母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名譽，在研究所已經是重要的領導，葉父還是項目的一把手。
慕連城看著在飯桌上興高采烈討論暑假要做什麼的兩個大孩子，他給葉薑拉到屋裡。
“爸媽說，可能要恢複高考了。”
這個，葉薑上輩子就知道了，十月份全國的媒體就會刊登恢複高考的正式消息，到十二月，全國五百多萬考生將參加頭一年的冬季高考。
雖然已經知道了，葉薑盼著這一天也盼了一年多。
“這是好事情呀。”葉薑笑著說道：“乾嘛還要拉著我在屋裡偷偷摸摸的說，你出去吃飯的時候說不是正好？讓孩子們也高興高興。”
慕連城給她拽回來，第一次如此失控的抱緊葉薑。
好久，他都沒有鬆開她。
葉薑都懵了，不知道男人這是怎麼了。
她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家裡還有孩子呢，慕連城，你今天不太正常哦，說，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哪有。”慕連城笑了笑，跟葉薑說道：“我跟爸媽商量了一下，都想你也去參加這次的高考。”
慕連城眼神有些閃爍，他說，“你才二十四歲，正是大好的年紀。”
在電話裡聽到將要恢複高考消息的時候，慕連城也很高興，家裡兩個孩子都是今年剛畢業，沒想到就能參加第一次高考。
而且這次高考的考生年齡放的很寬鬆，像小南這樣年紀的應屆高中畢業生，也可以參加高考。
他想馬上回來告訴媳婦這個好消息。
嶽父嶽母在電話裡話鋒一轉，用近乎請求的語氣跟他商量，想讓閨女兒也去考。
葉薑是老兩口最疼愛的女兒，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當然希望女兒考上大學繼續深造。
就怕女婿不支持，畢竟家裡還有兩個小的，開學就要上二年級了。
葉父葉母在電話裡跟慕連城說道：“阿薑如果考上了，就讓她填報C城的C大，然後給小北小西都轉學到C城，媽願意退休下來幫你們帶孩子，你看成不？”
成嗎？
慕連城心頭就梗住了，他媳婦如果參加高考，那肯定能考上，小南和肖楠估計問題也不大，就算他倆今年考不上，也可以去C城的高中複讀一年，明年接著考。
離城這邊，就剩下他一個人。
沒跟葉薑結婚之前，他也是一個人在離城，那麼多年都習慣了，這會心口卻疼的厲害。
他舍不得和葉薑分開。
慕連城在電話裡跟嶽父嶽母說道：“成啊，葉薑能考上大學是好事，我讚成。”
葉父葉母聽到女婿的保證，心頭一鬆，還以為慕連城會反對呢。
葉父還打趣說：“老徐，瞧你小心眼，咱女婿不是那樣自私的人，肯定能理解，讓阿薑去考大學的。”
葉母也高興啊，忙跟電話那頭的慕連城說道：“連城啊，你也彆慌，阿薑念了大學，那也還是你媳婦。”
慕連城心裡再舍不得，也不願意阻止葉薑去高考。
他看媳婦不說話，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說道：“怎麼了？高興傻了？”
葉薑才沒有傻了，她問道：“是我爸媽讓我去高考，然後電話裡給你做思想工作了吧？”
慕連城輕聲笑，什麼也瞞不過他媳婦。
“不是，我也希望你去參加高考，這是我和爸媽一起商量的結果。”
外頭桌上的飯菜都快涼了，慕小北餓得嗷嗷叫，慕向南喊道：“媽，咱還吃不吃飯了？”
“馬上就來。”
葉薑笑著跟慕連城咬耳朵，“這下子，我可是給你孩子全帶走了，你怕不怕？”
“不怕，你乾脆給我也帶走吧。”
兩人出來吃飯，慕向南拿起筷子，看葉薑滿臉的高興，他爸臉上的表情就耐人尋味了。
少年說道：“爸，新的家屬樓不是蓋好了嗎？你趕緊打報告申請調換住房呀，我看你跟我媽這一天天的還要跟小西擠一屋，我都替你們急。”
慕小西都七歲了，早都想有自己的房間，小姑娘也說道：“換房子。”
慕連城歎口氣，幽怨無比。
“還換啥呀，你們馬上一個個的就都不在家，我一個人住那麼大房子乾什麼？我乾脆跟你們祁叔叔學，把房子退了，跟以前一樣回部隊宿舍住。”
“啊，為什麼呀？”
孩子們都好奇的放下了筷子，看著他們的爸。
“高考要恢複了。”慕連城笑著說道：“你.媽要給你們都帶走。”
“爸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準確嗎？”慕向南興奮的問道。
如果恢複了高考，他就可以考大學，讀書、畢業、找工作，比現在不知道乾啥要強多了。
就連肖楠都緊張起來，問道：“叔，那高考恢複以後，是每個人都能考嘛？”
不知道需不需要學校的推薦、有沒有名額的限製，他也想考大學去。
慕向南有些急了，“爸你快說呀。”
慕連城看看葉薑，她正自顧自的吃著晚飯，時不時的給小西剝個蝦。
媳婦好淡定。
他說道：“我是聽你外公說的，十有**今年要恢複高考，不過報考條件肯定有。”
一聽說有報考條件，慕向南首先就慫了，他這個年紀估計不行。
當初考個離城的高中都費了老鼻子勁，多少人拿他的年齡說事，現在可是考大學，又是恢複高考的頭一年，肯定懸。
“那我估計不行了。”慕向南奄奄的說道，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空。
肖楠心想：第一年的高考肯定有名額限製，應屆畢業生需要學校推薦才能去考吧？
如果家裡隻能去一個的話，那就……
“葉老師，如果學校推薦有名額限製，咱家隻能去一個參加考試的話，就讓小南去吧，我明年再考。”
慕連城詫異的看看他們，這兩個孩子在想什麼，不管出哪些規定，他兩個應屆畢業生肯定能考。
葉薑把盤子裡炸好的椒鹽蝦夾到他倆碗裡，光顧著說話，都不好好吃飯。
“慕連城你彆嚇唬他們倆。”葉薑瞪了男人一樣，說道：“你倆放心吃飯，不管出什麼規定，你們都能參加。”
慕連城回過神來，趕緊說道：“你.媽說的對，不但你們能去考，你.媽也跟你們一起參加高考呢。”
一聽媽媽要去考大學，慕小北傻楞楞的說道：“媽媽，你去上大學了，我和妹妹怎麼辦呀？”
慕向南知道能去考大學，懸著的心放下來，他揉揉弟弟腦袋。
“你在家跟爸爸，彆拖媽媽後腿，讓塗奶奶給你做飯。”
“啊？不會這麼慘吧？”
慕小北癟癟嘴，跟慕連城商量，“爸，我想跟媽媽一起，你能同意不？”
慕連城歎口氣，又覺得不能因為自己那點舍不得，破壞了媳婦和孩子的好心情。
“能，等你們都安頓好了，爸就過去找你們。”
……
九月底的周末，陳華把高中部的老師都叫到學校開會。
葉薑給小西小北都帶上，讓他們在學校辦公室外麵的大草坪上玩。
老師都到齊之後，陳老師直接開門見山。
“恢複高考的消息，雖然還沒有正式在媒體上公布，但是已經能確定了。應屆畢業生、農民、工人、還有下鄉的知青，都可以參加。”
陳老師頓了頓，麵帶喜色，兩年前頂住壓力恢複了高中部的招生，離城今年才能趕上頭一年的高考應屆畢業生。
現在高考恢複，高中部三個班肯定是滿足不了以後每年的招生工作，而且學校的老師們，還有一部分要去參加高考。
許多事情，都要在這短短的一兩個月準備起來。
“今天我叫大家來，是想問一下，有哪些老師想要參加今年的高考，必須在三天之內做好決定，提前跟學校打好離職報告。”
高中部大部分老師原本就是大學生，隻有葉薑和謝瑤一兩個是高中生，所以這次應該沒有多少老師離職。
陳華主要就是看葉薑和謝瑤一的選擇。
謝瑤一聽到今年能恢複高考，早就激動的臉色發紅，這兩年她求了大伯好多次，都沒能被推薦上大學。
現在居然可以自己考上去，她一刻都不願意再等。
謝瑤一站起來說道：“不用等三天以後，我現在就跟學校辭職。”
陳華早就料到了，也沒有挽留，“好，那謝老師抓緊辦離職手續。”
“葉薑，你是什麼打算？”陳華問道。
謝瑤一提腳剛準備走，聽到陳華問葉薑的打算，立刻譏諷起來。
“她能有什麼打算，都已經結婚嫁人，拖著幾個孩子她還想高考？隻能留在離城教一輩子高中啦。”
謝瑤一越發的得意，等到她大學畢業，最好能分配到大伯父的單位，一路順風順風的接大伯父的班，想想都心花怒放。
葉薑站起來給在座的各位老師深深的鞠了個躬。
她說道：“陳老師，之前因為聽我爸媽提過恢複高考的事情，我和家裡人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參加今年的高考，因為那時候還不敢確定消息，所以就沒和您說。”
陳華笑著點頭，“我也猜到了你會選擇去參加高考，繼續學習深造，雖然學校方麵很舍不得葉老師的離開，那我也不能因為私心阻礙了葉老師今後的發展，有機會讀大學是好事。”
葉薑心裡感動，學校一下子走好幾個老師，陳老師還能這樣寬厚的替他們考慮。
“謝謝陳老師，謝謝在座各位老師的理解。”
葉薑再次感謝。
謝瑤一簡直不敢相信，葉薑憑什麼參加高考，她這是想把幾個娃娃都拋棄掉嗎？
她猛的站起來，大聲的質問：“葉老師，你做出這樣自私的決定，對得起學校，對得起你的家庭嗎！”
葉薑好笑，“我參加個高考，怎麼就對不起我的家庭了？”
“因為你兩個孩子都太小了呀，你考上了大學他們怎麼辦呢？”
謝瑤一指著窗外玩耍的小西和小北說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通過考上大學，擺脫現在這個累贅般的家庭吧，我知道你爸媽現在都是高級的科研人才，你再上個大學，正好趁這個機會，甩掉我表哥一家對不對？”
她口中的表哥，就是慕連城一家，葉薑都懶得理她，不耐煩跟謝瑤一攀扯親戚關係。
陳華老師打開大門說道：“謝老師，你明天來辦理離職手續吧，葉老師家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謝瑤一氣呼呼的走出去，站在走廊上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這個葉薑心機好深沉啊，她想參加高考，憑她的本事肯定能考上的，難道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樣？等畢業了以後進大伯父的單位，接大伯父的班？
她想的美呢。
大伯父那麼好的資源不能便宜了外人，必須都是自己的。
不行，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葉薑去考大學。
她勸不了，還能讓大伯和大伯母來勸，就說葉薑考大學是為了擺脫慕表哥一家，大伯母肯定不樂意。
再不行，就找她大表嫂馮盛朵，說葉薑要是考上大學，八成是要回C城跟父母團聚的。
在大伯母心裡，這個外甥媳婦，可比養子媳婦親多了，葉薑這是要回去跟大嫂搶家產呢。
對的，就這麼辦，有這麼多人來勸阻，葉薑一灰心，肯定就放棄高考，老老實實的留在離城。
隻要葉薑留在離城，她就是大伯一家最疼愛的的侄女，沒人跟她搶大伯的資源。
謝瑤一都等不急，現在就要去打電話。
匆匆路過大草坪，看到葉薑的兩個雙胞胎在大草坪上看書，她計上心來。
這兩個小東西已經七歲了，正是不懂得分辨是非的時候。
她正好幫幫兩個孩子，告訴小北和小西，他們的後媽有多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