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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伊貝滿懷憧憬的回到了家。
她從深市回來都好幾天了，一直沒敢給葉薑家送特產。
今天過去一趟，才發現慕向南的家人都超級和善的，她心裡又升起了一點點的希望。
雖然她媽媽不允許她留在深市，但是慕向南說他明年就回來呢。
到時候，就跟慕向南明說好了。
秋伊貝心想，慕向南願意處對象就處，不願意就算了。
哎，雖然是這樣寬慰自己，女孩心裡還是特彆糾結。
也不知道自己喜歡慕向南什麼，他還比自己小一歲呢。
回到家，她姐姐秋葉從娘家回來，在沙發上低頭不說話，似乎剛跟她媽媽吵過。
“你死哪兒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潘枝花從廚房裡出來，握著炒菜勺就開始抱怨。
“我去同學家了，這不回來了嗎。”
秋伊貝握住姐姐冰冷的手，看著姐姐臉上還有清晰的五個掌印，氣的胸膛起伏。
“姐，我姐夫打你啦？真過不下去就離婚吧，趁著你現在還沒有孩子，早離早好。”
“你少拾攛你姐離婚，那一巴掌是我打的。”潘枝花氣的罵起來。
“媽費了多大的勁才給你姐找了那麼個好婆家，門第多高啊，你姐現在又不用上班，天天在家享清福，就這樣的生活還想著要離婚。”
潘枝花用沾滿炒菜油的手點著大女兒的額頭，“你說你，是不是好日子過多了？”
“隻有你才認為我姐過的是好日子吧。”
秋伊貝一把揮開她媽的手，替她姐姐不值。
“我姐夫家裡四代同堂，十幾口子人都指著我姐洗衣做飯，一天三頓飯，每頓要張羅出七八個菜，還要照顧所有人的口味，鹹了淡了的都要罵我姐，從早上睜開眼睛到晚上睡覺，我姐有一刻閒的嗎？”
關鍵是姐夫一點都不體諒姐姐，隻要婆婆挑撥兩句，姐夫就說姐姐不孝順。
就這樣的婚姻，哪裡幸福了？
為什麼不同意姐姐離婚？這是要把姐姐逼死不可嗎？
秋伊貝看著姐姐滿是老繭、冬天生滿凍瘡紅腫開裂的雙手，心疼的說不出話來。
她連忙跑到屋裡，拿出凍瘡膏給姐姐抹起來。
秋葉看著妹妹給自己塗抹凍瘡膏，心裡已經麻木了。
“抹了也沒用，回家還不是被水衝裂開了。”
一句話說的秋伊貝心口都疼。
“媽！我姐手都這樣了，你真不心疼嗎？”
潘枝花自動的忽略女兒開裂紅腫的雙手，說道：“哪家做媳婦的不是這樣？她不上班就應該在家做飯洗衣，難道還要讓上班的人來伺候她？”
潘枝花看著女兒癟癟的肚子，又說道：“你婆婆現在對你不滿，都是因為你到現在都沒能給婆家生個兒子，那你婆婆當然有意見了。”
“你與其來家裡哭，還不如想想怎麼儘早生個兒子，我認識一個不錯的老中醫，明天帶你去看看，吃上幾個月的中藥調理一下身體，說不定就能懷上了。”
秋葉心如死灰。
罵完大女兒，潘枝花又開始數落小閨女，“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給你找關係分配的化工廠的工作你不去，偏偏要跑去紡織品公司，這兩家單位能比嗎？我都要被你氣死了。”
可是分配的名單已經定下來了，想改也改不了。
秋伊貝說道：“我能不換嗎？好幾個同學都說我是走的我爸的後門才能被分配到化工廠做技術員，你想我爸被人揪小辮子嗎？”
和丈夫的工作比起來，女兒的工作就沒那麼重要了。
潘枝花說道：“行，工作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反正等你找了對象結了婚，還不是要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她把炒好的飯菜都端出來，晚上男人有應酬不回來吃，她就炒了兩個素菜。
“都過來吃飯吧。”
秋伊貝扶著秋葉，“姐，先吃飯吧。”
看到飯桌上隻有一個素炒茄絲，一個青菜，秋伊貝不滿的說道：“我姐今天回來，你也做個葷菜啊。”
“沒來得及去買，家裡隻有茄子和青菜，你讓我怎麼做？”
潘枝花扒了口米飯，跟大女兒秋葉說道：“你那婆婆真不錯，你天天惹她生氣，她還願意把小秋介紹給她侄子，就是在百貨商店裡做門市經理的那個，家裡可有錢了，明天小秋就去見見。”
秋伊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激動的說道：“你休想乾涉我的婚姻自由，我不見，要見你自己去見！”
“有你這麼跟你.媽說話的嗎？”潘枝花不悅，這個小女兒就沒有大女兒聽話懂事。
“媽還不是為你好，你姐嫁了個門第高的，你再嫁個有錢的，你知不知道他們家去年就跑到南邊做生意去了，聽說掙了老多錢了，你姐的婆婆都說了，真要是談成了，彩禮給一萬！”
一萬塊！那是什麼概念，就是C城也找不出多少萬元戶出來。
人家輕輕鬆鬆，就能拿一萬塊彩禮出來，可想而知他們去年在深市掙了多少錢。
那小女兒嫁過去，比大女兒還要享福。
秋葉看著她媽，覺得她媽真的有點喪心病狂。
她說道：“我婆婆那個侄子，已經二十六歲了，在老家談了三個對象，跟人說生兒子就結婚，生閨女給兩千塊錢滾蛋走人，這樣的畜生，你要把我妹妹送過去給他禍害嗎？”
秋伊貝聽到姐姐這樣說，氣的想掀桌子，當年姐姐為什麼要接受媽媽的安排，嫁到姐夫家去受活罪啊！
“我絕對不會接受你的安排去相親的！”
潘枝花翻眼看看兩個女兒，沒一個能體會她的良苦用心。
“你們彆聽人家瞎胡說，人家那是嫉妒，要不是你姐的婆婆找人安排，媽這次能到C大裡麵的就業指導辦，當個谘詢老師嗎？”
雖然隻是個臨時工，隻負責給學生們查查畢業分配工作的資料，可那是C大啊，工作輕鬆工資又高。
沒有大女兒婆家的安排，她是不可能進C大工作的。
還有她男人，要不是大女兒嫁了個好婆家，有婆家幫襯著，她男人在單位也不可能升職的這麼快。
這麼多好處，兩個女兒都看不見的嗎？
還沒等吃完飯，秋葉的男人就上門來接媳婦，潘枝花看到女婿來了，熱情的不得了。
“駱強你吃了沒有？媽再給你炒個青椒肉絲，吃了飯再回去吧。”
秋伊貝真看不慣她媽這幅嘴臉，“你剛才不是說隻有茄子和青菜嗎？怎麼我姐夫來了就有青椒有肉絲了？”
駱強忙說道：“不在這吃了，我媽讓我來接秋葉回去，家裡冷鍋冷灶的，一家人都還沒吃呢。”
“我姐不回去，你們全家是不是就準備餓死了？你們手都斷了嗎？我姐不在就沒人做飯了？上國營飯店吃一頓會死啊！”
秋伊貝氣憤的說道：“我姐今天不回去，你走吧。”
駱強看著他媳婦怔怔的說不出話來，他.媽是這樣說的，反正往常回家都有熱飯熱菜，今天下班回家，家裡都快打起來，煩的不得了。
好像媳婦在家的時候，沒有這樣混亂過。
潘枝花怕得罪婆家，連忙說道：“怎麼跟你姐夫說話呢。”
“我說錯了嗎？請個保姆還要付工資呢，而且也得讓人家休假吧，我姐難道一年到頭一天都不能休息了？我今天就不讓我姐回去。”
秋葉走到丈夫跟前，淡漠的說道：“我不會再跟你回去了，我們離婚吧。”
一但生出了離婚的念頭，以前那樣的日子哪怕再過一天，她都會瘋掉的。
“秋葉，又沒什麼大矛盾，不至於要鬨到離婚吧。”駱強說道：“你看我不抽煙不喝酒，工資也都上交，我媽就脾氣急了點，你就不能忍忍嗎？說不定我們生個孩子就好了。”
秋葉忍不住笑哭了，“你的工資是上交給你.媽，又不是給我的，我不會再給你們家當免費保姆了，你呀，到現在，都沒明白我為什麼要離婚。”
那是因為對她男人太失望了，失望到透心涼。
潘枝花簡直想抽大女兒一嘴巴子，婆家這麼好的條件居然想離婚？
她是不是好日子過多了？
潘枝花跟正在發愣的女婿說道：‘駱強啊，要不你先回去，讓秋葉在家住一晚，我讓她明天就回去給你.媽道歉去。“
駱強有點想不通，他隻是來接媳婦回家的，為什麼扯到離婚，他在外麵又沒有作風問題，自問對秋葉也是不錯的。
為啥就要離婚了。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給女婿送到樓下，潘枝花上來又罵，“我真是白養你了。”
她氣的坐在沙發上喘氣，“你怎麼不想想你爸，想想我，你離婚了你讓我們怎麼活？”
秋葉站起來說道：“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也就管不了您，您也彆勸我，我這次打定主意是不會再改的。”
“好啊，那你就滾出我家。”潘枝花一把將門打開，“我看你出去怎麼生活。”
秋葉頭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秋伊貝急忙追上去，潘枝花看到小女兒也跟著跑出去，氣的喊道：“小秋你走了也彆回來。”
秋伊貝身上就五塊錢，給姐姐在招待所裡開了個房間，她說道：“姐，我支持你離婚，我馬上要工作了，我養你。”
秋葉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一想不能在妹妹麵前哭，得給她做個榜樣。
曾經，她也是個像妹妹這樣青春靚麗單純美好的女孩子。
她婆婆介紹的那個對象根本就不靠譜，不能叫她媽再給妹妹毀了。
秋葉說道：“小秋，你是不是喜歡你們班那個叫慕向南的男生啊？”
秋伊貝點點頭，半天又沮喪的說道：“咱媽給慕向南的媽媽吵過架，她現在還要給我介紹對象，那我也不敢去找慕向南，我媽肯定會跟人家再吵起來的。”
“咱媽想要給你介紹的那家確實有錢，但是那男人也真不是個東西，你千萬不能答應。”
秋葉跟妹妹說道：“你聽姐的，你要是還想跟你喜歡的男生好的話，就跟咱媽斷絕關係吧。”
秋伊貝張大了嘴巴，傻愣愣的說不出話。
跟她媽斷絕關係這種在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想都沒有想過。
現在居然會從一向溫柔順從的姐姐嘴裡說出來。
“姐……你，”秋伊貝低下頭，“我不敢。”
“我以前也不敢，所以你看姐現在落得個給彆人家當老媽子的下場。”
秋葉笑的有些涼，“小秋，如果咱媽不讓我離婚，我是打算登報跟她斷絕母女關係的。”
她看著自己因為長期勞作破敗不堪的雙手，自嘲的說道：
“女人呐，非要等到心都涼透了才能狠下心來為自己活一回，什麼男人、什麼親人，我現在為了我自己，也可以統統都不要了。”
她看著被自己的言語嚇壞的妹妹，連忙說道：“當然了，姐是不可能不管你的，你一定要聽姐的話，最好也搬出來住，彆給咱媽機會擺布你。”
秋伊貝想了又想，突然就哭了，“姐，我真的好喜歡慕向南，可是他都不喜歡我。”
喜歡的男孩沒說喜歡她，她沒有勇氣從那個家裡逃出來。
秋葉拍拍妹妹的後背，鼓勵她說道：“你又沒跟人家說，人家男生怎麼知道你喜歡過他呢，等那男生回來你就大大方方的告訴他，他要是真不喜歡你，就算了，咱也不求著人家喜歡。”
“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從家裡搬出來，彆聽咱媽.的去相親。”
秋伊貝聽了她姐的話，回家後進屋收拾自己的衣裳。
潘枝花忙跑到房間，問道：“你個死丫頭收拾衣服做什麼？”
“我要搬出去住。”秋伊貝說道：“媽，你養我這麼大，等你老了我會養你的，但是我不會去相親，你給我找的對象我一個都不會去見的。”
潘枝花被兩個不聽話的女兒氣的要死，本來大女兒嫁了戶好人家，讓她挺直了腰杆揚眉吐氣了幾年。
丈夫一路升遷還分了套大房子。
她給小女兒找的對象條件多好，打斷腿在家都夠吃幾輩子的，等她知道沒錢的難處，就該明白有錢的好處了。
“那行吧。”潘枝花決定殺殺小女兒的銳氣，“你搬出去我是不會給你一分錢的。”
她把女兒的存錢罐一把搶過來，“你念書念到今天都是我供的，以後每個月你都必須還我三十塊錢，這存錢罐裡也都是我和你爸給你的零花錢壓歲錢，你不能帶走。”
翅膀硬了想飛了是吧，那就把她翅膀給折斷了，過不了幾個月就老老實實的回來相親。
“我剛上班同級彆的工資定的是四十二塊錢一個月，你一下子就要走三十，那我怎麼生活呢？”
“那你可以不出去住，明天跟我相親去。”
潘枝花說道：“我養你費了那麼多心血，現在要你養我不是應該的嗎？”
秋伊貝咬牙，“好，給你就給你，那說好了，我每個月給你三十，你不能再乾涉我的生活。”
存錢罐裡這些年的壓歲錢零花錢，她也存了有二三百，一分都沒能帶走。
走在寒風刺骨的大街上，秋伊貝才發現她媽的厲害之處。
她沒錢、現在還沒開始工作，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她媽是算準了她過不了一會就哭著喊著要回家的吧？
不，她偏不回去。
她才不要和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相親呢。
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了慕向南媽媽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乾什麼。
秋伊貝抱著膝蓋蹲在小巷子口，心想要是慕向南能回來就好了。
慕向南在深市肯定回不來，不過葉薑卻回來了。
“小秋，你蹲這裡乾啥呀？”葉薑用手電筒照照，秋伊貝抬起了頭。
“葉……葉阿姨，我能跟你借一百塊錢嗎？我想出來租個房子住，等我發了工資慢慢還給你。”
一想到自己將來那點可憐的工資每個月還要還她媽三十，再借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又羞愧的低下了頭。
太沒臉了，怎麼能問慕向南的媽媽借錢呢。
葉阿姨一定會笑話死她的。
“對不起葉阿姨，打擾了我現在就走。”
秋伊貝抓著自己的行李箱就想跑。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錢。”葉薑一把攔住秋伊貝，“外麵太冷了，進屋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