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沒想到崔時照真的要走,愣在那兒, 卻被崔時照伸手抓住袖子, 幾乎是強行帶出了雅室。
他們一路下樓,頭也不回。直到了外麵的大街上, 崔時照才放開嘉柔。
“表兄,你怎麼真的走了, 他們……”嘉柔還沒回過神來。就這樣離開, 萬一借不到兵,該怎麼辦?
崔時照的確是鋌而走險,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將嘉柔拉到角落裡:“我們在這裡等等看。”
嘉柔不知道他在等什麼,沒過一會兒, 方由居然追了下來。
崔時照故意走出去一點, 做出在街邊張望的樣子, 方由立刻過來,說道:“這位郎君, 我在豐陽縣有座小院, 今夜若是方便的話, 不妨請你來一敘。”
崔時照看向他:“方才我在雅室裡, 使君分明對我的建議不感興趣, 怎麼又邀請我去做客?我還要趕回去向舒王複命。”
方由連忙低聲說道:“不忙不忙, 我有誠意要與舒王合作, 但這裡說話實在不方便, 還是請你晚上到寒舍一聚。這是地點。”他將一個紙條塞進崔時照的手裡, 左右看了看,就返回去了。
可這一切都在被站在二樓窗口的徐進端看得清清楚楚。
剛才順娘把徐進端叫到自己的房間,特意讓他看到這一幕。然後說道:“妾身早就告訴過您,這個忠武節度使跟您表麵上以兄弟相稱,背地裡早就不滿您的勢力比他大,想要自己跟舒王建立關係。您不要這個機會,他可就要奪走了。”
徐進端的手握成拳,冷冷地說道:“想奪我的功勞,沒那麼容易。他肯定約崔時照去他的小院中,我倒要看看他們談什麼。”
順娘聽到徐進端這麼說,又道:“還能談什麼?那崔時照是來談出兵的事,方由自然是想取代您。現在知道他是什麼人了?不會再把妾身送給他了吧?”
徐進端從窗口退回來,坐在榻上,一把將順娘扯進懷裡,一邊親一邊說:“自然不會。你如此聰明,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其實徐進端剛剛收到一個消息,舒王其實有個親生兒子,就是順娘的親姐夫。也就是說,舒王若得了天下,順娘便有可能變成太子的小姨子,他怎麼可能把這樣的籌碼拱手送人。
順娘心不在焉地應付徐進端。她現在隻想快點離開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以後都不要再見到他。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所有的委屈,她都可以暫時忍受。
到了傍晚,崔時照去赴方由的約。到了方由說的那個小院,果然十分僻靜,環境清幽。崔時照上前敲門,方由親自出門迎接,說道:“可算是把你盼來了,快請進。”
崔時照帶著嘉柔一同進門,院子裡隻有一些下人在忙碌,烹牛宰羊,香氣四溢。方由請崔時照到堂屋坐下,關上門說道:“你有所不知,很多時候我也是身不由己,那徐進端處處都壓著我一頭,我怎敢公然與他作對?這才委屈你到這個小地方來。”
崔時照四處看了看,由衷地說道:“使君這院子還算不錯。不過崔某有要事在身,使君有話不妨直說吧。”
方由也不再拐彎抹角,說道:“不瞞你說,我手頭上沒有五萬的兵力,隻有兩萬,不知能否榜上舒王的忙?”
崔時照理了理袖子,淡淡地說道:“眾所周知,使君的藩鎮可是洛陽城附近最大的,牙兵總共不下八萬,隻願意出兩萬,未免太沒有誠意。舒王雖然希望各位節度使能夠鼎力合作,但是也不至於到讓人施舍的地步吧?”
方由愣了一下,連忙改口道:“郎君彆生氣,你有所不知。我雖然手下號稱有牙兵八萬,但都要在各地鎮守,你知道節度使之間並不太平,常有小規模的爭奪爆發。若是我把兵力都派給你們了,何人來守家?這樣吧,我再撥出一萬人給你們?”
崔時照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方由被他看得不自在,從懷中掏出兵符說道:“你看,我連兵符都帶來了,非我不願,實在是能力有限,隻能出這麼多了。”
嘉柔上前去拿護符,方由似有猶豫,沒那麼痛快地給。被崔時照一看,這才鬆了手。
“你既拿了兵符,可要在舒王麵前替我好好美言幾句,若是能將徐進端手下與我毗鄰的三州給我,那是最好不過了。”方由搓著手說道。
崔時照卻搖了搖頭:“崔某倒是知道各地牙兵的一些規矩。光有虎符恐怕是調不動兵的吧?還需使君親自下令,將這三萬人都交由我調遣。”
“那是自然。”方由賠笑道,“不過我請了廚子做晚膳,也不急在這一時吧?待明日天亮,我跟你一起出城,將我的兵力調來。為了避免徐進端阻擾,我麵上還需應付他一番。”
他話音剛落,大門就被人用力地推開了,外麵的風一下子灌了進來,院子裡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晝。
“方兄今日在此宴客,怎麼也不叫上我啊!”徐進端帶著人馬站在外麵,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方由一下子站起來,神情錯愕。
崔時照端坐不動,隻拿起手邊的茶碗飲茶,嘉柔倒是被狠狠地嚇了一跳。雖說來之前,崔時照就跟她說過,徐進端肯定回來,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徐進端幾步走到方由麵前,怒道:“你我是結拜兄弟,我一直敬你為兄長,沒想到你竟然背地裡出賣我?”
“你敬我為兄長,還屢次大兵壓境,逼我就範?我早就忍你很久了!來人啊!”方由高聲叫道,但院子裡靜悄悄的,什麼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