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大一筆錢。
好吧, 對窮酸的克裡斯來說，那是很大一筆錢——但對布魯斯·韋恩或萊克斯·盧瑟，那大約隻是一隻手表的價簽。是他們眼都不用眨一下, 看都不必看一眼就能支付得起的數字。這倒也並不能讓克裡斯感到嫉妒。但他還是蠻開心的。
因為在他的觀念裡, 這是一筆乾淨的錢。他被蝙蝠俠以禮相待，布魯斯·韋恩對他很是照顧，所以他也願意回報他的城。小外星人因此一時興起，乾了點…大概算是好事吧，的事。
更重要的是。凱爾文一直都沒出聲阻止。儘管他的玫瑰也並未直接表達意見, 但克裡斯清楚, 沉默已是他並不排斥的明證。凱爾文可是為他硬頂過蝙蝠俠的呢！
“我還能拿回範德小姐的那筆尾款。”
克裡斯簡直感到了感動。考慮到範德集團似乎即將破產, 幾個股東都在玩命拋售自己手裡的股權，克裡斯本已不指望自己能拿到錢了。
“這是個好消息，我不喜歡做白工……我覺得我們可以租個大點兒的房子，現在這個兩個人住的確有點太逼仄了, 你隻能睡沙發, 我也沒有自己的工作台。”
他滿心歡喜，笑嘻嘻的研究著自己都能買些什麼。克裡斯並未養成良好的儲蓄習慣, 他更喜歡過一天樂一天的生活。小年輕甚至掏出了自己的舊手機, 上網搜了搜蘭博基尼拖拉機的實時價格——好吧, 要想租個新房子，他還是隻能給他老爸買輛二手的。
克裡斯甚至無意識的哼起了歌。這讓他看著更年輕, 甚至有些年幼了。凱爾文望著克裡斯微笑著的臉, 他有些恍惚，愧疚仿佛將他的腸子黏在了一起。
他向前傾身，吻了下克裡斯的側臉。這是個輕柔的吻，不太像他的作風。克裡斯怔了怔,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但他強作不知，快樂地捉住了凱爾文的手：
“怎麼，你要支付賭注給我嗎？”克裡斯微笑著。“我今晚可也吃了不少虧，你會安慰我嗎？凱爾文？”
我不會。
凱爾文心想。他強迫自己彆因愧疚而頭皮發麻…他已做出了自己的決定，而無論如何，他都該把‘結果’告訴克裡斯。
“……留到下次吧，男孩兒。”刺客的表情似乎變得十分的小心。他咽下喉間的苦意。“聽我說，克裡斯。你聽我說。”
小肯特臉上的笑容僵了兩秒。克裡斯？他又叫他名字了——而這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兆頭。
但他依舊選擇逃避。
“下次？什麼叫下次——這…獎勵還能疊加嗎？你這是不守信用。”
“是嗎。你說是就是吧……我覺得聽我說完你也就沒興致了。而且我不想把這變得像是一個分手炮。”
“…………”
男孩兒抿住了嘴。
他應該吐槽。他應該誇張的大叫‘什麼叫分手炮？你在哪本言情中看到的？那它爛透了！’他應該裝模作樣的抹不存在的眼淚，質問玫瑰為什麼打算和他‘分手’，怎麼兩個月不到就厭倦他了。
但克裡斯沒有。他抿著嘴，純黑的眼瞳中閃動著什麼。他好像是僵住了，好像很生氣，好像很難過，好像很受傷。
他緊緊抿著嘴。等著凱爾文說話。而凱爾文看著他的模樣，幾乎感到心軟。
“所以這是一個懲罰？”
“這是對我得意忘形的懲罰嗎？還是說你其實不想我戴上那張白麵具？”
最終還是克裡斯先開了口。他很聰明，他有一顆超級大腦。在他因惱羞成怒而捏斷凱爾文脖子之前，他就能找出一百個對方想和他分開的理由：
“所以我惹你煩了，是嗎？還是你終於明白和一個幼稚的瘋子待在一起隻是浪費人生？不，不對。是我今晚瘋的太過頭了——下次不會了。我可以保證。我可以道歉。”
魔鬼的態度比凱爾文想的還更令他心酸。他忍不住覺得自己想的沒錯，克裡斯隻是個孩子。他心性未定，所以才會喜怒無常。他不是沒有感情的——他甚至會珍惜自己這樣的蠢狗。
可這隻更堅定了凱爾文離去的念頭。
“不要道歉，你永遠不需要和我道歉。彆露出這種表情，克裡斯。出問題的不是你，有問題的是我。”
“你很好——你比我想的最好還更好……聽著，我知道我喜歡試探彆人的下限，拉彆人與我在瘋狂中共沉淪。我會克製的，我-”
“我不是要你改變。克裡斯，我絕對不想你改變，你沒什麼不好的。需要做出改變的是我。”
“那就變啊！——難道在我身邊就不行嗎？我會阻礙你嗎？我不會！”
年輕人吼了出來。他站起身，遠離了他心愛的小狗。克裡斯無意識的來回踱步，感覺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漩渦。他沒和人分過手嗎？他不也被拉娜·朗甩過嗎？那時他怎麼沒這麼失態？
之前他甚至不肯承認自己和凱爾文是對情侶——凱爾文不需要那層身份就已經很重要了。凱爾文是第一個迷上他的人…凱爾文……
克裡斯不清楚凱爾文為何要轉身嗎？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他絕不會因為這個掉眼淚——因為這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他清楚。
“………”
凱爾文看著他。他知道自己應該受寵若驚。他受到的阻攔比他想的還大。克裡斯的情緒波動簡直軟弱。這在一天之前都會令他感到愉悅，而此時，本該心如鐵石的前利爪卻也感到了一陣心酸。
“你明知道的…克裡斯。”
他也站了起來，簡直英勇的靠近了那個呼吸粗重的孩子。他想伸手拉住克裡斯，對方躲了一下，還是任他抓住了。
“我不是要指責你。我為這樣的你著迷。我崇拜你，甚至可能是愛你。你是我遇見的所有人裡最特彆的那個，我沒一刻真心覺得你不好。”
“你撒謊。”
“……不。你知道我沒撒謊。你這樣很好，我不覺得你有任何問題。”
有問題的是我自己。我很清楚——我太清楚了，克裡斯。
當你被那該死的石頭照的綠瑩瑩的，大笑著要我弄死你……我卻沒能動手；在我明知道你是在玩命發瘋，卻還是陪你一起時……我就能確定了。我栽了，我拒絕不了你。
凱爾文已能坦然承認。
他愛克裡斯愛到願意為他獻出自我。他能給對方他所剩不多的那點‘自己的東西’。他為克裡斯神魂顛倒。
“是嗎，那就是我在撒謊——我說你是自由的，但實際上，我還是濫用自己對你的影響，我拉扯你的精神、妄圖控製你的感情。”
克裡斯自暴自棄了。他承認了。
年輕人知道為什麼自己身邊的人總會離去——他知道的。可他就是不想改。
“我他媽就是個瘋子。凱爾文。走吧，你走吧——你是對的，如果你覺得自己需要改變——那的確得離我遠遠的。”
克裡斯的語氣凶狠又沮喪。仿佛那個控製狂不是他自己。仿佛那個犯規過界的人並不是他。
他享受凱爾文的重視。他玩弄著對方的情感。他是個天生的獵手和掠奪者。他太知道該怎麼讓彆人為自己著迷了。
更重要的是，他還不知悔改。
“我不是希望你這麼說你自己才告訴你我要離開的。如果我厭惡你的那些手段和把戲，我會悄無聲息的離開——而我確信你不會有膽追上來問是怎麼回事，也不會傻乎乎的和我說這些蠢話——”
凱爾文也有點抓狂。孩子。這就是孩子。或許沒受過教育的他的確很蠢，但孩子的情緒——總是波動很大。大到如果你不把話說明白，那他自己就會想出一百個根本不對的理由。
“你覺得我是害怕被你抓住，被你逮回來，才在這兒和你解釋嗎？你不清楚我有多喜歡你的遊戲嗎，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殺死我的會是你嗎？”
“我為你著迷，我比你大了起碼五歲，見鬼的小鬼，我甚至敢於承認這個——我對你、我對你這喜怒無常的小外星人感到癡迷。”
克裡斯咬住了下唇。他抬手抓住了自己的額發。他搞砸了。凱爾文怎麼安撫他也明白。搞砸的人還是自己。
克裡斯知道自己是個瘋子。他甚至沒自信確信此時哀傷的情緒是真實的——他太會演了，他的很多行為幾乎全是臨場反應。他隻是做出了他覺得適合“克裡斯托弗”的行為。他任由自私的情緒牽動自己，於是也得自食眼前的惡果。
現在，凱爾文要走了。如果他能再謹慎一點兒，如果他織的網能更細密、更柔和、更輕薄一點兒……
他就不會這麼難受。他就不會失去這朵玫瑰花。
“而這正是我要離開的原因。”
“隻要還在你身邊，克裡斯。你很清楚我會怎麼做——我會忍不住繼續滿足你的一切要求，我會實現你的一切渴望。我會是你最好的搭檔，你的影子，你的追隨者，你的信徒。我會一點點的失去我自己，而我甘之如飴。”
克裡斯呻=吟一聲。他放縱自己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他想笑。因為他清楚，而且他喜歡。但他笑不出來。
凱爾文蹲下來，依舊安慰似的扶著他的肩膀。
克裡斯感覺自己是個傻=逼。他沒做好。不夠好。
“……那也沒什麼不好。你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