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安靜下來。
大樓高處的燈光照進來一點, 為鬱青的眉眼添了幾分風情。
她沒再說話,用塗了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從黑金手包裡拿出煙盒,抽了一根細長的女士煙出來。單是咬著,沒有點燃。
數秒後, 鬱青才開口說話, “他就是你說的, 既垂涎他的美色, 又欣賞他的人格那個人?”
餘年不閃不避, 對上鬱青看過來的眼神, “對。”
“那些什麼慶祝專輯銷量的主題飛機應援,外牆廣告讓你不要不開心, 甚至閒的沒事兒的買熱搜比心,都是謝遊為了你乾的?”
餘年點頭, “是。”
“啪”的一聲, 按下打火機, 鬱青又鬆開手指的力道, 撩了撩頭發, 表情難辨, “彆告訴我, 他成天在微博上專心專意地黑你, 還一口氣混成了黑粉頭子, 是為了刷存在感,引起你的注意力?”
餘年眼裡浮起笑意, “事實比這個要稍微複雜一點。”麵對鬱青,餘年多解釋了兩句,“謝遊身邊不太平,他這麼做,是想保護我。”
一樣是大家族出身,從小見慣勾心鬥角和不擇手段,鬱青一點就明白過來,“是謝氏的那個董事?”
餘年:“對。”
兩指夾著沒點燃的煙,鬱青肩膀鬆弛,靠到座椅靠背上,“怪不得。謝遊年紀不大,但城府很深,十分能韜光養晦。前些時候,我爸吃飯時,還和一個叔叔說起,說看起來,謝遊原本應該是想,一層一層地慢慢把對立派係的人拆乾淨,渣滓都不剩一點。這樣,上一輩交到他手裡的權柄,才算是真正握穩了。
卻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改原本的徐徐圖之,手段突然激烈起來。搞得那段時間很不安寧,他們隔山觀虎鬥,都心驚膽戰。”
餘年彎唇,沒有說話——連像盛叔叔這樣的旁觀者,都覺得心驚膽戰。那,在那段時間裡,謝遊所麵對的境況,又是怎樣的艱難凶險?
他想起那天晚上,謝遊慘白著一張臉,在他家門口等他,抱著他說,“年年,我頭疼。”
呼吸牽連著氣管,都泛起一絲痛意。
鬱青理清了思路,問,“那個刺激,就是你吧?”
沒等從餘年這裡得到答案,鬱青又道,“那就清楚了,唐曉軻開車撞你時,那輛車突然調轉方向,撞到了水泥柱上。我看視頻時就有疑惑。所以,應該是謝遊那邊有人,一槍打爆了那輛車的輪胎,是嗎。”
餘年點頭,“嗯,救我的人,也是謝遊。”
見鬱青沒說話,餘年輕聲道,“姐,他是會在車頭即將撞向我的瞬間,不多思考,就舍了命來救我的人。”
說出這句,餘年喉口發澀,“如果不是他身旁的保鏢反應及時,打爆了車胎,致使車頭轉向,給了緩衝餘地,說不定當時就已經撞上來了。不管是之前,還是這一次,他真的把我護得很好,”聲音愈加輕下來,“是拿命來護我。”
想起視頻裡的境況,鬱青也心有餘悸。她將香煙的白色包裝紙撕開,撮了一點煙絲放到鼻前,聞了聞。
“年年,你應該知道,這條路有多難,因為這份感情,你會承擔多少非議。”
“我知道。我也知道,這段感情對我來說,又是多珍貴。如果因為前路艱難,因為旁人非議,我就放棄,我會後悔一輩子。”餘年彆開眼,看著從車窗外落進來的光影,“而且,我舍不得他難過。”
重新抽了一根煙出來,鬱青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又滅掉。
“我爸我媽就是家族聯姻,我媽喜歡我爸的時候,我爸還沒收心,整天在外麵瞎晃悠,拈花惹草。等我媽傷了心,一走千萬裡,後來因為意外去世,除了一枚結婚戒指,連全屍都沒找到。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爸,哭得真的慘。他後悔了,發現自己是愛我媽的,但已經晚了。
這些年,我看著他找情人換女伴,在外麵風風光光。晚上回家,抱著酒瓶喝得酩酊大醉,一邊哭一邊說,‘妍妍,我又惹你生氣了,你怎麼不來夢裡罵我啊?’”
鬱青將煙盒放回手包裡,“你知道,我青春期時,還會和他鬨。現在懶得鬨了。畢竟,感情這件事,最是說不清。”
見餘年盯著自己看,鬱青挑起眉尾,“這麼擔心,以為你姐我會反對?再有,弄得好像我反對了,你就會分手不喜歡謝遊一樣。”
餘年笑起來,“嗯,不會分手,也不會不喜歡他。”
“嗬,”鬱青翻了個白眼,“談了戀愛的弟弟,潑出去了的水!”
鬱青伸手,摸了摸餘年打了發膠的頭發,聲音緩和,“要是你外公外婆還在,肯定也不會反對的。相反,應該會特彆高興,你終於找到喜歡的人了。”
“嗯。”
鬱青收回手,翹起筆直的長腿,慢慢悠悠地說話,“算了,我還是不適合走這種酸酸唧唧的溫情路線。反正,保護好自己,要是最後分了手,心碎成了渣渣,彆找我哭就行!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提根鋼管去把謝遊揍一頓!”
畫麵感太強,餘年忍不住笑出聲來。
鬱青坐直,換了話題,“對了,那個王檸雪是怎麼回事?”
“我跟她不熟。在劇組拍戲時,好像連話都沒說過一句。”餘年仔細回憶,“那時她很冷淡,我第一次主動打招呼說早安,她沒理睬,之後就沒再說過話了。”
“對你這麼高冷?對我倒是殷勤得很。都不用猜的,她那時候肯定看不上你,懶得搭理你。現在看你越來越厲害,又在金鬆連著拿了兩個獎,注定是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話題焦點,這才動了心思。”
鬱青扯扯嘴角,“你第二次上去領獎時,她假裝沒站穩,往你身上倒。要不是你反應快,往後退了一步,你信不信,明天你就得跟她一起上熱搜和頭條。”
“我信。”餘年也不傻,“說不定,還會說我們在劇組日久生情,《古道》拍完後也有聯係。或者劇組殺青,感情也中斷,頒獎禮重逢,舊情複燃。”
鬱青笑道,“喲,很懂嘛!”
“孟哥給我培訓過的。”
“孟遠不錯!”鬱青思考兩秒,琢磨著,“這個王檸雪,你避著點兒,她進圈到現在,一直挺涼,怎麼捧都火不起來。這次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擠進了《古道》,但眼看著風頭都被我和男一號還有你搶了,肯定不會甘心。”
餘年心裡有底,“我會跟孟哥說一聲的。”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餘年衝了個澡解乏,又沉心靜氣地寫了一頁字。隻是沒想到,字寫到後麵,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寫了好幾遍謝遊的名字。
擱下毛筆,餘年沒再糾結,打了謝遊的視頻電話。
對麵幾乎是瞬間就接通了視頻。
餘年把自己拿到的兩個獎杯湊到鏡頭前,“厲害吧?兩個!拿著還挺沉的。”
謝遊鬆了鬆領帶,唇角浮起一點笑意,“年年很厲害。”
“我和孟哥估計,最佳原創歌曲應該沒懸念,是我拿。就是沒想到,竟然拿了兩個獎。”餘年笑彎了眼睛,對著謝遊,才冒出了一點小興奮,又道,“對了,我剛剛練字,被你打斷了。”
謝遊沒理解過來,“我?”
“對,沒錯,就是你!”餘年把鏡頭切到紙麵上,“看,寫著寫著,就變成你的名字了。”
謝遊看著紙麵上連續寫著的自己的名字,柔和道,“嗯,是我的錯。”
知道謝遊最近忙得厲害,經常半夜都在開跨國會議,餘年沒再多說,又聊了兩句,就掛斷了視頻。
這一天下來,他也累得厲害,打電話給孟遠,提了提王檸雪的事,就躺下睡覺了。定的鬨鐘是早上八點半,沒想到八點就被電話鈴聲和微信提示音吵醒了。
餘年聲音迷糊,“姐?”
“還在睡?彆睡了,再睡一會兒,你結婚證都扯了!”
餘年清醒了一點,“什麼結婚證?我和謝遊沒結婚。”
“誰說是跟謝遊了?我是說王檸雪!”鬱青氣不打一處來,“老娘皺紋都被氣出來了一條!記得前兩天《古道》全員都有的那個采訪吧?”
餘年:“記得,是十六號。”
“對,就是在那個采訪上,記者照著列表問問題,問,拍戲這段時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記憶深刻的事情。王檸雪怎麼答的?”
鬱青掐著嗓子,細聲細氣地模仿,“劇組的人都很好,大家特彆是鬱青姐,很照顧我,我學到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拍戲時不小心扭傷了腳,特彆痛。晚上睡不著,在房間裡悄悄哭,是餘年拿了跌打傷藥過來,當時心裡特彆溫暖!”
“啪”的一聲,鬱青那邊傳來拍桌子的聲音,她提高嗓音,“我照顧她?學到了很多?我要是照顧過她,老娘盛鬱青三個字倒過來寫!編故事不說,還強調是晚上,生怕沒有娛記八卦號發揮的餘地?”
餘年眸色微沉,“采訪已經播出來了?”
鬱青沒好氣,“播了,王檸雪團隊親自下場,連買兩個熱搜,營銷號發通稿一起上。這架勢,是賴定你了。還睡什麼睡?趕緊的,跟孟遠商量個章程出來。”
餘年剛把電話掛斷,孟遠的電話就追來了,“年年,微信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