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校長。”電梯裡不少人都認得曹斌,紛紛朝他打招呼,同時看見了陸修。
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做了一個微妙的動作——各自極其細微地朝後退了一點點。
曹斌朝他們點頭,江鴻還看見了上次認識的驅魔師——賀瀾山!
賀瀾山朝他笑笑,又朝陸修點頭打招呼。
賀瀾山說:“你們一起來北京玩了?”
“順便跨年。”曹斌答道。
“十三層,法寶研究部。”電梯報樓層,賀瀾山便離開電梯。
“十九層,”電梯聲道,“中央部門。”
在電梯裡的隻剩下他們四個,軒何誌擋著電梯門,讓曹斌先出去。
十九樓有四個辦公室,其中一個的門開著,門外掛著“陳真”的牌子。
曹斌朝裡看了眼,陳真正戴著藍牙耳機,在對著落地窗聊電話,曹斌便站在外頭,耐心等待。
江鴻也忍不住朝裡看了眼——
——那一瞬間,他看見了那個背影。
霎時江鴻不敢吭聲,想起了在麥擎家二樓,看見的那個人!他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了!
那就是他!不可能有錯!江鴻心道難怪覺得似曾相識,因為開學典禮上,陳真出席還講過話,隻是在麥擎家望見背影時,江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是他。”江鴻帶著驚懼的眼神,朝陸修作了個口型。
陸修:“?”
江鴻正想該如何不露聲色地朝陸修解釋時,陸修卻擺手,示意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
陳真很快就說完了電話,轉身道:“曹斌?你來了。”
曹斌示意江鴻與自己一起進去,陸修則在外等著。
“吃早飯了沒有?”陳真說。
曹斌:“隻喝了杯咖啡,他們倒是吃過了。”
江鴻看見桌上放著他的穀歌眼鏡,還有一個相框,相框裡是他、一個與他長得很相似的少年,另一個高個子男人,和身邊的另一名少年的合照。
“早上隻喝咖啡對胃不好。”陳真說,“你是江鴻吧?來,坐,正好,陸修也在外麵嗎?”
曹斌說:“我們正好還有點事,你和江鴻聊吧,我待會兒再上來。”陳真遞給曹斌自己的飯卡,說:“去食堂吃點東西。”
曹斌接了,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江鴻瞬間非常緊張,他還是第一次接觸驅委裡級彆這麼高的人。
“江鴻?”陳真似乎有點不解,繼而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有一點。”江鴻答道。
陳真的氣場很強,卻也不知不覺讓江鴻鬆懈下來。
不對!他是在麥擎家的那個叛徒!江鴻剛一放鬆,又開始察覺危險,神經再次繃得緊緊的。他來不及朝曹斌預警就進來了,連陸修也不知道這件事……怎麼辦?他警惕地看著陳真,心想今天也許……他不會對自己做什麼。
陳真仿佛感覺到了江鴻心情狀態的再一次變化。
“因為什麼緊張?”陳真笑道,“喝茶嗎?因為我是會長?他們怎麼介紹我的,大驅魔師?”
“嗯……陸修學長說、說過。”江鴻答道。
陳真背對江鴻,開始泡茶:“因為行政級彆?”
江鴻沒有回答,盯著他的背影,再一次確認,他就是自己在麥擎家看見的那個人。
陳真回頭道:“當初周老師退休時,我和曹斌二選一,接任會長。曹斌想去學校任職,我才接手了驅委,你在曹斌麵前也很緊張?”
江鴻:“那不會。”
江鴻始終在思考,腦海中開始混亂,陳真已經是驅魔師的首領了,他背叛組織的目的何在?去幫助叛徒,有多大意義?
陳真:“我差一點就是你們的校長了,從這點上來說,你可以不用坐得這麼筆直。”
江鴻再次忘了陳真是敵人的事,忽然笑了起來,倏然意識到不行不能這樣,於是又恢複嚴肅。
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快分裂了,總在不停地搖擺。
“喝茶吧。”陳真遞給江鴻紅茶,江鴻心思忐忑地喝了點,心想應當不至於給自己下毒。
“非常抱歉,本應是我自己過去找你的,但最近實在是太忙了,請你特地跑一趟。”陳真客氣而認真地說,“主要是想了解楊飛瑤在地底說過的話。”
“哦……”江鴻懷疑地看著陳真,想了想,把自己那天夜裡親耳所聽,轉述給了陳真,同時心想這麼做有什麼特彆的意義嗎?如果他們都是叛徒,那麼楊飛瑤理應是與陳真一夥的。
所述過程,與江鴻告訴陸修的無異,他沒有朝陳真撒謊,畢竟曹斌一定也轉告了他,對方隻想親自確認。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陳真聽完後,沒有過多思考,隻簡單地點了頭。
江鴻隻想儘快離開這鬼地方,對方的氣場實在太強了,正想順理成章告彆時,陳真卻話頭一轉,又說:“我還聽說你,在不久前被這夥人抓過?”
“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夥。”此時江鴻稍稍鎮定了點,答道,同時祈求他千萬不要問太多,畢竟自己先前並未與曹斌串過口供,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陳真示意稍等,從辦公桌抽屜中取出一份表格,正是打印出來的、江鴻的履曆。
江鴻心中一驚:已經盯上我了嗎?
陳真說:“根據報告,他們還有一個目的,正在詢問你智慧劍的下落,被綁架的當天,還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細節嗎?”
“呃……”江鴻努力地回憶,注意力卻被履曆上一個“特殊”的章吸引住了,半天無法集中精神。陳真卻以為他還有心理陰影,等待良久,期待地注視著他,江鴻最後說:“沒有什麼了……他還說我的叔叔,我沒有叔叔啊,我爸爸是獨生子……”
履曆後是一遝薄薄的調查報告,陳真想了想,又說:“我還發現一點,根據曹斌的反饋,你的脈輪目前看來,不具備修習法術的資質?你已經學習了脈輪的特性了吧?彆緊張……擦擦汗,江鴻?”
“啊?”江鴻回過神,答道,“嗯,是的。”
陳真又說:“現在隻是隨口聊聊,可以當成閒話,今天的見麵確實太正式了,非常抱歉,說不定這樣會讓你感覺好點?”
陳真似乎意識到江鴻一直在走神,便換了個方式,先行主動靠在了轉椅上,兩手交疊,手中發出溫潤的光澤,霎時間整個辦公室裡流動著奇特的光線,仿佛浸潤了江鴻的精神。
啊……好舒服。
江鴻登時整個人暖洋洋的,沐浴在那道光裡,隻有一個詞能形容……神聖?是的,神聖。溫柔又神聖的光裡,江鴻立即有種衝動:他不可能是叛徒,不會是壞人。
那一刻,江鴻幾乎完全地相信了陳真,很想推心置腹地朝他說些話,甚至告訴他,自己在麥擎家看到的經過,詢問他為什麼要到那裡去。
但沒等他開口,陳真又笑著說:“這樣果然好些了。”
陳真長得相當帥氣,卻是有彆於陸修、曹斌的英俊感,他給江鴻的第一印象是溫潤,就像一塊和田玉般,沒有年輕人的鋒芒,卻有著至為堅硬與強大的內在。
“你是大風水師江禾的後代,”陳真想了想,又說,“雖然談論太多關於血脈與傳承不太好,嗯……但是我猜想你也許覺得有點困擾?”
“為什麼?”江鴻的注意力被再次轉移了,好奇問道。
陳真答道:“我們不鼓勵過多地強調家世,驅魔師本來就是擁有特異能力的群體,朝著世襲化過度發展,很容易催生一些人內心離經叛道的念頭。”
“哦是這樣啊。”
陳真說得很隱晦,江鴻卻聽明白了,確實如此,哪怕在學校裡,有些學生也總會忍不住強調家族。
“會困擾嗎?”陳真喝了點茶,說道。
“豈止困擾,”江鴻無奈道,“簡直是絕望啊!”
江鴻這會兒已經忘了對陳真身份的懷疑,隻將他當作一個親切的大哥哥,隻想把自己的煩惱都朝他傾訴。
陳真卻帶著笑容,認真地看著江鴻。
“沒有法力,也不影響成為一名驅魔師。”陳真說。
“但我還是很希望自己能學會法術。”江鴻沮喪地說。
陳真又問:“謝老師給你做過測試嗎?”
江鴻:“謝廖嗎?我用過光玉。”
陳真想了想,起身道:“光玉隻能作為一個初步的測量參考,準確,但不精確,來,我再給你做個排查吧。這件法寶不經常開啟,不過作為感謝你來北京一趟,我覺得是應該的。下一次再見麵,也許我會親自過去找你。”
“嗯,謝謝。”江鴻對自己的脈輪沒有多大看法,起身跟在陳真身後。陳真帶著江鴻進電梯,在電梯裡刷了手環,電梯開始下行。
“地下十九層,”電梯報樓層,“法寶與特殊材質空間。”
江鴻左右張望,正想問,陳真卻說:“這裡是存放法寶的地方,算是個機密區吧。”
江鴻心想如果陳真是自己的導師,每天鐵定會被自己纏著問到進精神病院為止。
麵前是條幽深的走廊,走廊外坐著一名看守,正在玩手機,看見陳真來了,便收起手機。走廊儘頭,是個保險庫般的大門。
江鴻:“守備好森嚴啊。”
陳真刷了手上一張小巧的門禁卡,說:“五年前,你的學長陸修,就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害得大家都被處分了。”
陳真站在保險庫外,等待開門,忽然又察覺到了什麼。
“還有誰來過?”陳真朝看守問。
氣氛刹那變得緊張起來。
那看守馬上站了起來,麵露慌張神色,陳真不等他回答,轉頭望向大門。
大門緩慢開啟,保險庫內站著兩個身影,此刻一起朝門外望來。
那是曹斌與陸修!
他倆此刻正在庫房內,曹斌答道:“是我。”
劍拔弩張的氣氛隻湧現了一瞬,繼而飛快地消逝了。江鴻站在陳真身後,好奇朝內張望,陸修馬上朝他使了個眼色。
“我以為你去食堂了。”陳真輕鬆地說,“江鴻,進來吧。曹斌,你來這裡做什麼?”
曹斌自若答道:“我在準備一個研究課題,從法寶束縛靈的方向,便帶陸修來看看。”
保險庫內裝飾得十分古樸,空間很大,一排排的架子上點了長明燈,每隔一米就有一個托台,台下有發著光的法陣,在緩緩旋轉。
中央有個巨大的匾額,上麵隻有一個字“天”,示意此處所置放為天字級法寶。
兩側則分彆是“地”與“人”。
陸修提醒了江鴻一句:“注意不要碰任何東西。”
江鴻:“我就這麼像闖禍精嗎?”
陸修示意江鴻過去,站到自己身邊。
陳真朝曹斌說:“帶一條龍進藏寶庫,可不太合規矩,當心被安傑參一本。”
曹斌回答道:“你不也把大一學生帶進來了?”
陳真與曹斌站在“天”字級法寶的架子前,第一件法寶是個轉經筒,其後放著各種奇怪的東西。
“你們聊完了?”曹斌問。
“嗯。”陳真說,“所以你們的研究得出什麼結論了?”
曹斌沒有說話,陳真走到先前曹斌與陸修所站的位置,江鴻看見那裡擺放著一個黃銅沙盤。
“這叫山河社稷圖,”陸修主動朝江鴻解釋道,“是驅委的天字級法寶,它直接與地脈相連,能夠根據施法者的靈力強弱,影響周遭的環境。”
江鴻:“哇,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可以演示一下嗎?”
陸修:“會引發地震和海嘯的。”
江鴻心裡想的,與陸修一樣,這一刻他馬上明白曹斌與陸修為什麼到這裡來了——來檢查那件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