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天幕下,遠方仿佛有颶風正在醞釀,傍晚六點,按理說天已經黑了,但當下白晝與黑夜幾乎無法分辨,天空中籠罩著厚厚的陰雲,而大地上,熒惑始終散發著紅光。
“江鴻。”老孫說道。
江鴻有點瞌睡,他在荒無一人的公路上載著老孫飛馳,同時心想:在電量耗完之前,最好能找到替換的電動車,或是找個地方充電……但現在到處似乎都停水停電停網了,不知道發電站還在工作沒有……
“江鴻?”
江鴻稍清醒了些,打了個嗬欠,老孫說:“你要不要睡會兒?”
“我得先找到陸修。”江鴻已經很累了,他不時地搜索著附近的景色,老孫則把手搭在額前,不住眺望,幫助他一起尋找。
“它掉下來了,”老孫說,“最後那會兒,我看見了它。”
江鴻:“嗯,我好像……也看見了。”
熒惑墜落之際,老孫恰好抬頭望向天際,他看見黑龍迸發出金火,朝著大地掉落,但他無法確認地點,隻能勉強指路,讓江鴻朝著那個方向去。
“你的隨身空間,是陸修給你做的嗎?”老孫說。
江鴻:“是的啊。”
老孫:“那麼他也許還活著,因為隨身空間還有效。”
江鴻:“對,我也是這麼想呢。”
雖然江鴻不太明白原理,但他學到過,有些法術會隨著施法者的逝去而自動解除,隻要龍血咒印還在,陸修應當就還活著,隻是也許受了很重的傷,自己必須第一時間找到他。
“希望他不要突然掛了,”老孫又說,“他要是掛了,你的龍血咒印就會消除,油罐車就會突然飛出來,咱倆就會被砸死……”
江鴻:“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嗎?”
世界都變成這樣了,再說吉利話似乎也於事無補,可是江鴻又隱隱覺得,事情仿佛也沒有太糟,雖然這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也沒有看見天空中的驅魔師,但根據他的觀察,熒惑的影響範圍似乎有限——猶如被限製在了某個區域中。
也許陳真正在想解決的辦法?
可是曹斌已經黑化了……江鴻現在唯一的祈求,就是陸修千萬不能被黑化。項誠會回來嗎?如果他回來了,是不是情況有所好轉?
敵人的**oss是熒惑,而我方的**oss,就是那位素未謀麵的校長項誠了,級彆能算相當嗎?江鴻總覺得有點懸。
“還有七公裡的電量。”江鴻說。
“快到了,”老孫說,“就在那邊。”
他們已離開了神農架的邊緣區,進入鄉鎮地帶,穿過鄉鎮時,江鴻又找到了一輛新的摩托車,於是他們的裝備升級了,速度也變快了,江鴻擰動手柄,沿著無人的國道風馳電掣而去。
他們已經接近江鴻遭到伏擊的地方了,當時他居然未曾注意到,這裡附近還有小型的鄉鎮。
“找到了!”江鴻從溪流一側撿起了自己的挎包,旁邊還有老孫曾經的身軀,但現在已經變得支離破碎了。
老孫蹲在包前,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撿起來摸了摸。
“留著它吧?”江鴻把碎裂的天貓精靈收起來,說,“也好作個紀念。”
老孫答道:“好,謝謝,江鴻。”
江鴻找出鍋,戴在頭上,說道:“你看得見我麼?”
“看得見啊,”老孫說,“怎麼了?我一直看得見你,當初還是天貓精靈那會兒就能看見了。”
“呃……”江鴻幾乎要懷疑這個鍋到底有沒有用了,陸修能看見,老孫能看見,就連他的媽也能看見。
但曾經黑暗陳真確實沒發現他,算了不管了,戴著總比不戴安全。
“好了,”江鴻說,“戴著它,魔物們應當就暫時不會注意到我。”
“你要進到裡頭去?”老孫說。
西北邊是一片高地,這裡已經是距離熒惑能抵達的最近地點了,江鴻看見了老孫所說的“屏障”,它就像一片暗紅色的光幕,又像濾鏡一般,抵擋住了外界生物的進入。
“就是這個。”老孫解釋道,“龍的墜落地點在更裡頭,現在咱們進不去。”
屏障呈半球形,猶如一個罩殼,將正中央的熒惑完全罩住,看這半徑,至少也有兩百公裡。他們先前在屏障外騎了這麼久的車,繞到了距離老孫所說方位最近之處。
江鴻朝裡頭扔了一枚石頭,石頭打在屏障上,彈了回來,屏障發出了水波紋般的湧動。
老孫把手伸向屏障,被擋住了,緊接著他整個猴趴在了屏障上,想往上爬,卻無法借力。
江鴻說:“我試試看。”
他戴上了那個鍋,走向屏障,神奇的是,他穿過去了!
“咦?”江鴻與老孫同時說道。
江鴻過來,拉著老孫,但老孫過不去,他們手指牽在一起的地方馬上被屏障擋住。
江鴻把鍋交給老孫,讓老孫試戴著,老孫還是穿不過去。
“奇怪了,”江鴻說,“咦,我好像也可以看見戴著鍋的你,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太奇怪了。”
“怎麼辦?”老孫頗有點一籌莫展,萬萬沒想到是自己拖了後腿。
江鴻又試了幾下,說:“那我隻能自己進去了。”
老孫說:“太危險了吧!不行啊!”
江鴻安靜地看著老孫,一人一猴,沉默對視。
“你知道我必須去的。”江鴻最後說。
老孫氣呼呼地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了,帶著倔強的表情,片刻後,他仿佛自己想開了。
“去吧,”老孫說,“你不會聽勸的。”
江鴻想了想,說:“我把吃的留給你。”
江鴻剛要解開封印,老孫馬上彈了起來,說道:“彆!當心砸死猴!”
“哦對。”江鴻說,“那你回鎮上去,鎮上還有吃的,嗯……你彆在這兒等我,就算回來,我也不一定能找到路了。”
老孫說:“那怎辦?你讓我去哪兒?”
江鴻本想讓老孫去蒼穹大學,但想了想,對他來說,去哪兒應當都差不多。
“你能不能去三亞一趟?”江鴻交給老孫一張地圖,正麵是湖北,背後則是中國地圖。
老孫:“???”
“看看我爸媽,”江鴻說,“我覺得他們一定還活著,如果避難所沒有失效的話……”
老孫明白了,當即點了點頭,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雖然思歸已經清除了江鴻父母的記憶,但這不影響江鴻對他們的愛,現在除了陸修之外,他最牽掛的就是家人了。
“好啦,”江鴻說,“車給你,我走了。”
老孫沉默地看著江鴻,江鴻拍了下他,順手薅了幾根毛下來,說:“換季掉毛……我懂的。老孫,後會有期!”
江鴻告彆了老孫,又回到獨自一人的狀態。
他係好鍋的扣帶,就這樣穿過了屏障。
紅光霎時撲麵而來,屏障內,與屏障外完全是兩個世界,回頭再看外界,猶如隔了一層水波紋般的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