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遲小多看了眼江鴻,說道,“他需要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接過下一代妖王的位置,起初他選中了柳恒,但真正最合適的是誰,不用說你也知道了吧?”
江鴻當然知道,除卻陸修,不會有更合適的了,關鍵還不僅僅是力量,陸修與項誠都是一樣的外剛內柔,他的性格與威望也很合適,如果由他來當項誠的繼承人,真是再好不過了。
“小黑來了以後,柳恒很清楚自己不再有希望了。也許正因為這點執念,讓他受到熒惑的誘惑,再產生動搖……”
想到遲小多與項誠也會有死去的那天,江鴻又不免覺得有點難過。
“你們也會死啊。”江鴻說。
“死亡是宇宙中最偉大的創舉了,”遲小多說,“不要為死亡難過啊,死亡不是終結,而是全新的開始,試想沒有死亡,這個世界才是一團死水呢。”
“對,你說得對。”江鴻點頭道,曾經少年時的他懼怕死亡,懼怕離彆,但在經曆了這麼多之後,他現在反而覺得,天地間浩瀚的輪回、眾生的相聚與彆離,才是世界生生不息的基石。
“你要去哪裡?”項誠在酒店的泳池中遊了幾個來回,朝陸修問道。
陸修化身為人,猶如浪裡白條,與項誠在寬闊的泳池中競速,兩人一前一後,項誠始終落後少許,竭儘全力,亦難以追上陸修。
陸修沒有回答,從水中浮出時,隻是望向遠方的天際線。
“你的傷勢怎麼樣了?”項誠又問。
“不怎麼樣。”陸修低頭看了眼,側腹處的傷口已經愈合,但仍然散發著淡淡的黑氣。
項誠說:“短時間內很難驅除,必須等我的傷完全恢複後,才能用明王法器為你一試,或者你若能找回那把凝聚了六道強光的劍,也許也能自我驅除,這是魔氣的影響。”
“嗯。”陸修仿佛不太當一回事。
項誠說:“但我懷疑,這是一個設伏。黑翼大鵬與柳恒都已死去,被熒惑再一次以魔血之術複活後,按理說至少需要搭配另一名強有力的乾將,才能守住澳門第二聖地。”
陸修:“什麼意思?”
陸修轉頭看了項誠一眼,項誠出水,到泳池邊去取飲料,陸修便**地跟了過來。
項誠說:“曹斌是設伏的高手,一切不尋常的現象之下,大多都彆有用心。所以我懷疑,從柳恒要求與你不用法力,僅憑拳腳功夫決戰之時,就已經開始了他的設局,這個局,目的是要將魔氣植入你的身體……再在合適的時候引爆。”
項誠把飲料遞給陸修,隨手一指他的受傷位置,五指再做了個“放煙花”的動作,意思是“砰!”。
“我在一百二十萬年前,”項誠說,“受了同樣的傷,你得當心。”
“他什麼時候會來?”陸修冷漠地說,接過飲料。
“我不知道,”項誠說,“也許可以製造一個時機。”
陸修道:“江鴻說,曹斌是我與他的師父。”
項誠:“所以呢?”
陸修:“所以,在離開前,我要親自解決他,你不要插手乾預。”
項誠:“你確定?”
陸修:“確定,前提是他真的來了。”
項誠:“好的,我相信你,但以我們現在的戰鬥力,無法承受再減員的後果……”
“我不屬於‘你們’的戰鬥力。”陸修毫不留情地糾正道。
項誠輕鬆地說:“如果你落敗,會被他們煉化為魔龍,這將讓我非常難辦。”
陸修沒有再回答,轉身離開了。
“出發嘍——”熊貓們又前呼後擁地上了房車,江鴻看著一個小小的房車,不停地擠上體形龐大的熊貓,直到擠進了幾百隻熊貓,那場麵實在太魔幻了,猶如印度科幻電影一般。
賀簡被家裡派來跟隨江鴻,換了身衣服,朝江鴻道:“爸爸,這回你真是我爸爸了……”
“沒事的,”江鴻說,“你放心好了。校長既然說已經結束,那就是結束了。”
賀家將小兒子派出來,讓賀簡跟著江鴻,也有戴罪立功之意,說不定能請求陸修網開一麵。
“但是陸老師怎麼……”
“他忘了很多事,”江鴻說,“但不打緊,會恢複的,這段時間你就住房車裡吧?我重新複製了下咱們的寢室。”
江鴻把賀簡送上了車,又道:“我知道被心魔控製的滋味,咱們還是好朋友,放心吧!”
賀簡十分感動,點了點頭。
“好了,”江鴻說,“前往咱們此行最終的目標,海南三亞!”
陸修依舊坐上副駕位,離開澳門之時,江鴻回望,隻見銀河酒店群頂端,龍的符文發著光,正在朝整個神州中土宣告著——
——王已歸來。
房車再次馳入珠海,上了粵西高速,此行將經過江門、陽江、茂名,最後是湛江,然後在瓊州海峽登島。進入江門市後,江鴻選擇了濱海高速大道,遠遠望見波瀾起伏的大海,一望萬裡,雖然天空中依舊雲霾密布,世界卻突然變得開闊了起來。
“我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江鴻說,“自從離開避難所,就再也沒去看過了。”
“嗯。”陸修正看著窗外的大海出神。
江鴻又說:“老孫也不知道在哪兒。”
陸修突然道:“你看那些鳥兒。”
江鴻:“嗯?”
江鴻湊過去看了眼,說:“你想起什麼了嗎?”
陸修:“沒有想起什麼,隻是讓你看鳥兒。”
飛鳥正在離開大陸帶,朝著海洋飛去,也許是因為熒惑的力量正在不斷擴大,魔氣影響著所有的生物,也許因為它們已提前察覺到了危險,正在往海島方向聚集。
當天傍晚,他們抵達了湛江,江鴻朝通訊器中問道:“要怎麼渡海?”
遲小多說:“我這裡有一塊息壤,思歸會去把它扔進大海裡,再往上開就行了。”
黃昏時分,到處都是鳥鳴,仿佛全世界未曾受到魔氣影響的鳥類全部飛來了,它們在夕陽下漫天飛舞,緊接著,房車中傳來一聲鳳鳴。
鳳凰出現了,鳳凰的火焰點燃了黃昏時的天幕,數以千萬計的鳥兒開始朝著鳳凰聚集,它們驅逐了厚重的烏雲,一道金光開始在天際顯現。
西麵的落日散發出溫和的金輝,照耀著大海。息壤入海,大陸架開始抬升,現出數十公裡的大路,江鴻一腳油門,房車加速,馳向熒惑墜落後,世界末日裡最終的世外桃源——海南。
“我們到了!”江鴻在海口碼頭停下房車。
“繼續開。”項誠在通訊器裡說,“把車門打開,我們過來一趟。”
思歸帶著鳥兒們飛走了,不知去往何方。遲小多與項誠過來了,江鴻便讓出了駕駛位。
海口市猶如停電的死城一般,一片靜謐。
“有看到避難所的光嗎?”項誠問道。
江鴻答道:“沒有,也沒有看到指引。”
夜晚,星辰出現在了夜幕上,雖是冬夜,海南的氣候卻依舊宜人溫和,潮濕的海風從四麵八方吹來。
項誠停車,大家依次下車。
“先自由活動一段時間吧,”項誠說道,“分頭尋找其他的驅魔師下落。”
遲小多說:“應該都躲起來了,奇怪,有人嗎?”
江鴻與陸修下車,陸修看看四周,過去坐在市中心的一處花壇上,抬頭看著夜空。
“星星啊,”江鴻說,“好久沒有看見了。”
熒惑墜落之後,到處都籠罩著烏雲,每個夜晚都是沒有月亮與星辰的漫漫長夜。
陸修說:“我想去海邊走走。”
“去吧。”江鴻打了個嗬欠,有點困了,但他打起精神,決定陪著陸修,畢竟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陸修就會突然離開。
“分頭搜索吧!”項誠朝他們說,“我懷疑他們不一定在海口,也許在更南方的興隆或者三亞!”
接著,項誠變幻為龍,載著遲小多平地起飛,飛走了。
遲小多:“我們去興隆看看!”
“咱們也走嗎?”江鴻說。
“你父母先前說在哪兒?”陸修說。
“三亞。”江鴻答道,“我猜老孫也在那附近,也許是島嶼的最南端?”
陸修於是也變幻成黑龍,載著江鴻,朝著南邊而去。沐浴在漫天的星輝之下,江鴻有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聖地平叛後,陸修帶著他遨遊天際的那一夜。
“更南邊也許還沒有被熒惑所影響吧,”江鴻說,“像澳大利亞,孤懸海外,應當反而是受到衝擊力最弱的地帶。”
黑龍沒有回答,帶著江鴻飛越了五指山,在星空中一路向南。
江鴻有種預感,也許陸修想把他帶到三亞去,再從那裡離開。
“你要去澳大利亞嗎?”江鴻說,“或者馬來西亞?”
黑龍答道:“不,我暫時還沒想好。”
黑龍穿過雲層,水汽撲麵而來,它飛得很慢,但旅途總會有終點,直到江鴻看見了島嶼的最南端。
冬夜星辰在天際閃爍,沒有了人類活動,世界靜謐無比,隻有海風吹拂著,與海浪的“沙沙”聲。
江鴻騎著龍飛過三亞市區,他們依舊沒有看見避難所的發光符文。
“我不能陪你找父母與同伴了,”黑龍說,“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就得離開。”
這場離彆仿佛注定將到來,一路上,江鴻已經給自己做了太多的心理建設,當離開的一刻迫在眉睫之時,他已經能夠坦然接受。
他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對改變不了的事情,大抵不會像個傻子般既哭又鬨,他尊重所有人的選擇,哪怕這些選擇不包括他在內。
“好,”江鴻說,“我祝願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