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沉默不語,跟隨那驅魔師的腳步,驅魔師察看筆記本上的記錄,依次打開數個門,將他們帶到一個宿舍般的區域裡,詭異的是,宿舍門裡赫然是舒宇的家。
“我們想說幾句話。”
方宜楓朝那帶他們來的驅魔師說道。
那驅魔師便退了出去,順手帶上門,似乎因為舒宇在組織中的地位算比較高的,也或許因為黑暗陳真下令,沒有為難他們。
於是他們從一個“家”裡又回到了第二個“家”裡,方宜楓先是在周圍走動片刻,察看結界。
“沒有監控。”齊尉說道。
“理論上在傾宇金樽裡發生的事,隻要他們願意,都能窺見。”方宜楓說,“但我懷疑他們現在沒空注意到咱們。”
想監控整個傾宇金樽內所有存在的一舉一動,需要分散出心神,將法力持續注入法寶內,方宜楓認為最近黑暗陳真很忙,於是決定賭一把。
“驅委在策劃什麼?”方宜楓朝齊尉問。
齊尉遲疑片刻,方宜楓說:“你不告訴我詳情,我很難展開接下來的活動。”
齊尉於是解釋道:“張敬通過無儘夢境,反向窺探到了熒惑的一些布置,他們猜測,熒惑會在蒼穹大學校慶日,前來攻打總部。”
方宜楓抬手,示意說到這裡就可以了。
“你得回去。”方宜楓絲毫不介意陳真隱瞞了他的計劃,“但這麼說來,我知道該怎麼展開行動了。”
齊尉:“我得留下,現在的布置不就是這樣的麼?接下來我會找機會調查人質關在什麼地方……”
話音未落,方宜楓飛快地揪住了齊尉的後脖領處,猶如提溜貓一般,把他的畫皮提了起來,兩人飛速一互換。
“哎!”齊尉要阻止方宜楓,卻已經晚了。
齊尉變成了“舒宇”,方宜楓變成了“齊雲”。
“你走吧。”方宜楓說,“沒有特彆的事,不要隨意回來,行動前,我會用暗號召喚你。”
齊尉幾次想去抓方宜楓的後領,方宜楓的動作卻比他更敏捷,最後齊尉隻得認栽。方宜楓在房間裡放了一張唱片,認真道:“還不去?”
齊尉走到門前,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方宜楓,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方宜楓的雙眼了,此刻,這個靈魂正透過另一個人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他們就像真正的戀人般,進行著無聲的告彆。
齊尉最後什麼也沒說,關上門,把方宜楓留在了敵人的總部裡。方宜楓最後稍稍抬起手,笑了起來,朝他做了個“拜拜”動作。
齊尉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房間,沿著長廊行走,表現得就像真正的“舒宇”一樣,仿佛在思考他與戀人的未來。同時他還思考著另一個問題:
要怎麼從這裡出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齊尉假裝嚇了一跳,抬頭時看見一道懸浮的黑火,內裡傳出陳真的聲音。
黑火往前飄去,齊尉便跟隨在它的身後,沉默不語。
黑暗陳真問道:“竇寬的血液什麼時候能取到?”
“他暈血。”齊尉心想:讓自己而非方宜楓來與**oss對話,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他幾乎對驅委的人事一無所知。
“但他下周會去拔牙。”齊尉又說。
黑暗陳真說:“儘快把他的血帶過來。你的小朋友安置好了?”
“嗯……”齊尉答道,“暫時先讓他待在那兒吧,齊雲也許有點好奇心……過剩,如果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說著,齊尉突然不吭聲了——他看見了黑暗陸修。
齊尉馬上非常警惕,因為他佩戴著一片蛟鱗,萬一黑暗陸修發現他身上有蛟的氣息,就一切都玩兒完了。
黑暗陳真把他帶到一個偌大的客廳裡,黑暗陸修正坐在一旁沙發上,躬身看著手機,臉上帶著明顯的戾氣,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
“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調查,”黑暗陳真又說,“是關於王安傑的。”
黑火幻化作黑暗陳真身形,到得辦公桌前,取出一遝資料,抽出幾張安傑的報告。
“王安傑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黑暗陳真說,“這是目前我們確定的,但這個能力僅限於特級驅魔師們內部知曉,具體如何穿梭時間,是把因果重置,還是對人本身施加一定的影響,目前都不得而知。”
齊尉假裝出震驚的表情,說:“不可能吧!”
黑暗陸修抬眼一瞥齊尉,很快又繼續玩他的手機。
黑暗陳真解釋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否則他們的動作絕不僅僅於此,但無論如何,你要去找到關於王安傑這個能力的記錄,在竇寬的數據庫裡,應該有一個加密的、特級驅魔師共用的資料庫。”
“有,”齊尉想也不想答道,“是個六位數密碼的。”
齊尉當然知道,因為他自己就在用這個資料庫,但裡頭根本沒有敵人想要的東西,幾乎全是遲小多和陳朗那些長舌頭妖怪的塗鴉以及可達與安傑對彼此的陰陽怪氣……
黑暗陳真說:“拷貝給我一份,把資料與竇寬的血一起帶過來。第二件事,6月25日,不要在驅委本部加班。”
“好。”齊尉竭力假裝出自己震驚的模樣,仿佛有點暈頭轉向。
末了,黑暗陳真敲了三下桌,又有一名活死人般的驅魔師過來,手持複刻遁龍椿,“唰”一聲沿著地脈,把齊尉傳送走了。
回到舒宇家裡,齊尉沉吟片刻,看著空空如也的周遭,馬上給陳真打電話。
“你不怕被驅委反向滲透了?”黑暗陸修終於從手機中抬起頭,說道,“我看這小子不大正常。”
“舒宇的性格就是這樣,一向表現得很不正常。”黑暗陳真說道,“陳真如果派人來反向滲透,不會派這種人。”
黑暗陸修說:“你至少檢查一下脈輪。”
“我用萬物書檢查過每個成員的名字,”黑暗陳真解釋道,“如果被偽裝了,名字的呈現有所不同。你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辦事,就不能對身份反複當麵確認,會令他們失去基本的信任感,每個月秘密檢查一次就夠了。”
黑暗陸修又說:“但萬物書又被搶回去了,下次你用什麼來看他們的名字?”
黑暗陳真輕鬆地說:“會取回來的,很快。”
淩晨五點半,電話響起。
“什麼?”陳真帶著倦意,很快就恢複了精神,“找個地方說吧,稍等我十分鐘,我換身衣服出來跑步。”
天蒙蒙亮,齊尉恢複了原本的裝扮,與陳真沿著西直門大街晨跑。
“這讓我想起十二年前,和小多半夜三更去救項誠的時候。”陳真拉起兜帽,上身長袖運動衣,下身短褲。
齊尉道:“遁龍椿原件在驅委麼?”
“是的。”陳真說,“稍後我馬上讓小朗檢查地脈的靈力流動方向。竇寬還沒有被替換掉,這是一個好消息。”
齊尉顯然就像其他驅魔師一般,對竇寬其人很不感冒,陳真提醒道:“竇寬雖然本領平平,卻非常小心謹慎,他手裡掌握著龐大的資料庫與驅委的信息流,沒有被替換,證明許多信息還未被泄露。”
齊尉:“行動時間定在哪天?”
“校慶日。”陳真說,“你與宜楓有特彆的聯絡方式?”
“唔……是的。”齊尉其實有點擔心方宜楓。
兩人在早餐鋪前停了下來,坐下點早餐吃,陳真還給弟弟打包了一份回去。
齊尉發現陳真總是這樣,越是山雨欲來,他就越是鎮定。
“與他保持聯絡。”陳真說。
“保持不了聯絡,”齊尉說,“隻能傳遞簡單的信息。”
“那麼就保持簡單的信息傳遞,確認他一切還好。”陳真說道,“我要回去安排了。”
齊尉回到在北京的住所,先是洗了個澡,擦乾頭發出來後坐在床邊,從包裡取出一個年代久遠的、小小的木頭兵。
木頭兵表麵上的油漆已經褪色了,戴著紅色的禮帽,隻有五六公分高,靴子底下印著特彆的符文。
齊尉不知道它在傾宇金樽的法力屏蔽之下,是否還可用,但先前從報告中,他讀到江鴻成功地召喚了陸修那一段,據此猜測,靈魂的契約不受傾宇金樽隔斷。
他把那小小的木頭兵放在床頭,讓它站好。
三、二、一,三秒後,木頭兵仰麵倒了下去,四腳朝天。
齊尉於是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傾宇金樽內部,方宜楓躺在房間的沙發前,把另一個藍帽的木頭兵放在茶幾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推它一下,小木頭兵就摔了個四仰八叉。
片刻後,藍帽木頭兵機械地抬起手臂,做著踏正步的動作,又朝茶幾邊緣走來,最後摔了下去。
方宜楓一笑,把木頭兵揣進兜裡,吹了聲口哨,起身到門前去,朝門把手注入法力,回憶先前驅魔師帶他們進來時的符文,根據江鴻曾經的報告,對上了密碼。
這一對木頭兵是他們很小的時候做的,依稀記得在幼兒園大班的手工課上,齊尉先做了一個藍帽兵,方宜楓也跟著齊尉的作品,依樣做出了紅帽兵。它倆還有各自的名字,紅帽子叫“魚柳”,藍帽子叫“旋風”。
小學時,方宜楓運用學來的知識,在紅帽兵的腳下刻了脈輪,並注入了自己七魄中的海底輪的“英魄”中的一部分力量,在齊尉生日那天,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他。
齊尉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把藍帽兵作為法寶,同樣注入英魄的力量,送給了方宜楓。
哪怕是在他們遠隔重洋時,這一對木頭兵依然能彼此聯係,不受空間距離的影響,果然,它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