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絲,船舫停靠在岸,利媽撐開青色的油紙傘遮在文靜頭上,又絮絮叨叨的說:“方才我要把披肩拿出來,您偏偏不讓,若是這冷風吹著了,可怎麼辦?”
文靜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身上的夾襖:“還好,我不是很冷,你就彆說我了。”
她好奇的看著周圍的環境,船家從杭州又經由吳江到達上海,江上大輪船很多,搬貨的工人、做小買賣的,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哥哥文諍早已按捺不住東張西望起來,得了李澹一陣訓斥。
來接他們的是一位中年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褲,上麵雪白的襯衣,襯衣紮在西褲裡麵,因肚子太大,皮帶都勒不住,肚子都快墜下來了,人一直笑眯眯的,看到李澹親熱非常。
李澹和家人介紹道:“這是你們陳叔叔。”
文諍和文靜都禮貌的喊了一聲陳叔叔,陳同勳羨慕的對李澹道:“你看看你這兒女雙全的,可比我好多了。”
這位陳叔叔的父親和李澹的父親認識,關係曾經很親密,李澹的工作就是陳家老爺子舍了麵子幫忙找的。文靜前世就對這位陳叔叔很有好感,但她沒在家待幾天就被宗司令帶去了東北。他的熱情讓郎氏和江氏都不由得露出笑容,尤其是這位陳叔叔還找來了一輛汽車過來接他們。
文靜隨家人一起坐上來,她被夾在中間坐著,陳同勳給下人們叫了黃包車。
郎氏從未坐過,又怕露了怯,一張臉繃的緊緊的,生怕彆人說她村氣。江氏也類似,不過她神情又更柔和一些,文靜昏昏欲睡,聽得前邊的李澹說讓陳同勳破費了,陳叔叔倒是不在乎,說這是他借的車。
陳家也並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他們一家住在春和巷子裡,和紹興鎮上的高翎闊屋不大一樣,上海的人尤其多,除了有錢人家住公館之外,其餘人都是住在巷弄。抬頭一看,巷子上方還掛著不少衣裳,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下了雨也不收。
陳同勳介紹道:“進了這個門,就是我家裡,我父親不耐和我們住,已經回去蘇州老家了。現下住著我們一家三口加個老媽子。”
“本還想見老爺子一麵的,沒想到他老人家不在這裡,等下次你要是見了他,一定代我問好。”李澹知道,在上海這種地方能夠謀一份政府機構的事情,肯定是花了大力氣。
進了門之後,陳叔叔的妻子方珊娜出來了,她頭發長長的,卷著小卷,臉上雀斑很多,皮膚微黑,穿著枚紅色的短旗袍,是個時髦的女郎。她的打扮讓一向守舊禮的郎氏看著很不舒服,但這個老太太做過多年的閣老夫人,基本的應對能力也是有的。
文靜仔細觀察著陳家的小院,地下都是青石板,不是很平整。
雨還在下,方珊娜邀請大家進門:“還下著雨呢,老太太、雨霏你們都進來吧。”
方珊娜是個乾練的女人,她不僅上班賺錢,做飯也做的好,相貌雖然不如江氏,但其氣勢卻讓人側目。李澹和江氏奉上一些紹興土特產,方珊娜還笑道:“你們還真是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