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分裂成了兩個。
一個內心天使小人在嗷嗷嗷叫著,說你不能這樣。
一個惡魔小人笑容邪惡, 說快去, 楚聞舟身上的味道說不定更好聞。
就這樣掙紮著, 南煙坐在了楚聞舟的床邊上,是真的很邊上。
很小一點占地, 南煙惶惶不敢動。
楚聞舟以手覆麵, 情緒還沉浸在剛才的夢裡。
他夢見父親了。
他很少會去想最後的時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暗示,偏偏今天就夢到了。
女人的聲音小小的響起:“我把玻璃處理了吧?”
“還是, 你覺得小方和小圓更靠譜些?”
楚聞舟脫口道:“彆喊他們。”
想了想,感覺自己情緒太過外露, 斂了斂,又說:“麻煩了。”
“沒什麼。”
楚聞舟:“你手邊有床頭燈的開關,你開下那個。”
“哦哦。”
一盞微弱的燈光在黑暗中亮起, 燈罩壁厚,男人和女人在燈光下,都過於朦朧些。
但是離得近,南煙還是看到了楚聞舟滿頭的冷汗,和蒼白的嘴唇。
分外真實。
看到的那刻,天使小人又占據了高地。
南煙心情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
還好,燈光並不強。
應該不會暴露她麵部的微表情。
南煙眼底泄露出情緒, 立刻頷首, 把床頭的手機遞給楚聞舟說:“幫我打個聚光燈吧, 我先把玻璃收拾了。”
“嗯。”
靜默中, 南煙去拿工具收拾滿地的玻璃。
木地板有縫隙,怕殘留,南煙清潔得很徹底,時間一旦拉長,慢慢慢的楚聞舟也靜了下來,眼睫一瞬不瞬看著女人。
其實這種時候他是討厭亮光的。
但是這一股亮光裡有動作溫柔的南煙,那又是不一樣的。
他就喜歡這光了。
因著一個人。
南煙安靜收拾好。
楚聞舟又說了一聲辛苦,把手機聚光燈關了。
南煙去浴室,楚聞舟在外住的房間一般都內帶洗浴間,洗了手,把自己收整了,南煙高聲問楚聞舟:“你毛巾是藍色這條嗎?”
“嗯。”
夜色裡,聽見男人肯定。
水聲嘩啦啦的放過。
須臾,女人的輕微腳步再度響起,沒有聚光燈,這次人就模糊多了,楚聞舟還沒反應過來,南煙聲音不容置疑:“抬臉。”
楚聞舟把臉揚起來,一股子熱氣混合著水氣撲麵,舒緩焦躁緊繃的神經。
她給她擰了一條熱毛巾呢。
“擦擦吧,我看你,不是很舒服。”
楚聞舟知道南煙看到了他滿頭的冷汗,低低支吾一聲,算是應過。
南煙擦得仔細,擦過臉又擰了一次毛巾出來,給他擦第二遍連帶擦了脖子。
蔥長細膩的手指會偶爾碰到皮膚,每次觸碰,都讓楚聞舟愉悅。
擦過喉結,南煙手指微滯。
好半天,南煙囁嚅道:“你身上,你要自助一下嗎?”
楚聞舟知道她想什麼,搖了搖頭,聲音鎮定:“身上沒出汗。”
皆大歡喜。
又是一陣水聲,南煙再走了出來。
從床上下來了,南煙被天使小人□□過,拘謹不少:“……那我回去了?”
想到什麼,南煙又快速道:“對了,你打碎了杯子,要我再倒一杯水來嗎?”
楚聞舟輕點下頜:“麻煩了。”
水端上樓,南煙等著楚聞舟喝過,又問了一遍。
這次楚聞舟想好了,他問:“能陪我坐會兒嗎?”
“不想說話也行。”
南煙愣了愣:“夢很可怕嗎?”
楚聞舟嘴角微哂:“或許吧。”
南煙留了下來,再度,應惡魔小人的呼喚,爬上了楚聞舟的床,木質的香調悠長,雪鬆的味道,清冽,淡淡回甘。
其中應該還加了琥珀和花香,南煙就聞不出來具體了。
“不冷嗎?”
“嗯?”
楚聞舟看著南煙說:“你可以進被子,空調的溫度開的低。”
“!”南煙結巴,“不不不好吧。”
楚聞舟記憶清晰:“上次你不是說,也不可能發生什麼嗎?”
“……”
不啊喂,她這次不覺得了!
老板你不知道,這個南煙和上次在你麵前的南煙已經不一樣了!!
很是安靜了那麼好久,南煙乾笑著:“也、也是哦。”
然後順應內心召喚,真進了被子。
南煙眼珠滴溜溜的轉,想著自己以前的行為,不知道也算不算另類的同床共枕了。
要是她今天賴這裡……
打住打住!
把躍躍欲試的小腳腳強行收回,南煙此刻乖得不像話。
過亮的聚光燈消失,動靜消失,周遭的一切安靜下來,楚聞舟又用手蓋住了眼睛,夢裡麵的那種感覺又追了出來。
耳邊女聲輕輕的:“你想說說你夢到了什麼嗎?”
楚聞舟喉頭驀的上下滑動片刻,開口沙啞:“也不是什麼大事。”
頓了頓,道:“夢到了我爸走得時候。”
南煙:“?!”
不是大事?我可信了你的鬼。
一旦說破,仿佛撕開了楚聞舟心頭的口子,以前很避諱的話,現在也可以說了。
或許,也隻是因為對象很特殊,是南煙。
“夢到他走的時候,那種不可置信,還有驚訝,讓我腦子很亂。”
隻有短短的一句,音色沙啞,喉頭艱難。
說的很慢,好像每一句每一個字的背後,都有一段故事。
“嗯,我知道。”女人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溫柔十足。
頓了頓,又道:“我懂。”
姨媽走得時候,南煙倒是很麻木,是一種受過太過驚訝和折磨的麻木,那種胸中空落落的感覺,她知道。
最後兩個字,女人說的分外沉穩。
安慰的話,楚聞舟莫名就聽出來幾分真誠,好似她也有過相同的經曆一般。
有嗎?
楚聞舟看向南煙,燈光太暗,那漂亮的眼睛裡隻有微弱的星光。
但再微弱也能被他捕捉到。
“我今天聽到你在問小方,我和許君雅分手時發生的事情。”
“!!!”
那雙小鹿澄澈的眼睛陡然又睜圓了,很可愛。
“你想知道?”
南煙結巴:“我、我……”
愣是沒憋出來後麵幾個字,她想知道,但是這個理由卻是答不上的。
“其實很簡單。”
隨著男人的話,南煙的結巴完全卡在了喉嚨裡,這是不會追根刨底問她了?
男人低頭,伸手把散亂的頭發從根部全部往後順了一遍,把臉露出來。
深呼吸一口氣吐出,楚聞舟聽到自己的聲音有出乎意料的安定。
“我說過了,性格不合適。”
“但是你沒具體說為什麼不合適。”
南煙喃喃。
下一刻,後知後覺,這話問的有些得寸進尺,南煙趕緊閉了嘴。
楚聞舟卻沒有多加追究,想了想,竟承認了。
“對,我沒具體說過。”
“研究生我和她都讀得很快,國外隻有課題的限製,沒有時間的限製,你什麼時候能交出讓導師滿意的答卷,導師就會讓你畢業。”
“然後就涉及工作了。”
“我自然不空閒,她也忙,這個時候差異慢慢就體現出來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挺愉快的,兩個人有相同的背景,相同的一些愛好,又都不是多事的性子,冷淡的兩個人處著處著也還好。
“大學之後,她在偶然的前提下被導演相中開始了演繹生涯,她是許家的大女兒,許家的家風很正,她沒缺過什麼,不管心理還是生理上的。”
不像是楚家的孩子,通通因為父親,對兩`性方麵的關係有陰影。
“追求自己的夢想,她全家和我都是很支持的。”
“但這隻是開始。”
有好一陣的沉默,楚聞舟像是卡住了。
南煙心頭按捺不住,催了一句:“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