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尊又笑了起來,眯了眯眼,一派閒適:“我想要一個真相。”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裡,全都是假的。我的記憶,像是被什麼人偷走了。”
宴塵筠一愣,隨即明了,也不再隱瞞:“還不是十分確定,唯有一點——鬼王的力量,與我同源。”
這一點倒是始料未及,雲尊很明顯地遲疑住了,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那要如何淨化?你能收回這部分力量嗎?”
宴塵筠也在思索這件事:“就算要回收,也得先淨化才行,那已經是完全的鬼氣了。”
雲尊已經開始破除陣法了,一邊又說道:“不過我還是很疑惑,這是你的獨門術法嗎?隻是一部分力量,就可以生成鬼王?這沒道理……”
話還沒活完,陣法已然解除,露出來裡麵的東西,並不是鬼王,而是,一塊骨頭。
——一塊瑩白如玉,散發著淺淺白金光芒的骨頭,隻有半截指頭大小。
如今,骨頭上的白色光芒,已經被完全浸染成了灰色霧氣的顏色。
隨著這一小節白骨現世,整個秘境都開始震蕩起來,發出幽幽的嗚咽聲,傳進耳朵裡,讓人不由自主地,眼淚就流了下來,心裡麵的悲傷,如同山海傾覆,難以抑製。
此刻,天地悲鳴。
就在同一時間,正在調息養傷的原時澤,也被這股情緒牽連到了,猛地嘔出一大口血,腦子裡像是炸裂了一般,無數信息紛湧而來,大腦皮層某處記憶的關卡被打開了,那些深藏的線索,全都在這一時間奔向了他。
——他記起來了。
慈悲城,那是他給神設下的,第一個陷阱,也是他,弑神計劃的第一步。
原時澤得到了神的骨頭,但是他發現,自己用不了,神的力量在排斥他。
倍感屈辱之下,原時澤想到了一個惡毒的法子——鬼修,他要用神的力量,來創造出一個鬼王,吞噬世間,給龍騰大陸帶來巨大的滅頂之災,到時候,他便能夠以救世主的身份,再去取出這節骨頭,加以封印,終結磅礴的鬼氣。
從而,成為這世界的新神。
剛巧,他獲得了神眷,得到了一個進入到仙府秘境的機會,正是慈悲城。然而,在他將慈悲城感染之後沒多久,這件事便暴露了,被天佛門的弟子發覺,他們封印了整個慈悲城秘境,並且開始尋找原因。
為了避免這件事牽連到自己,原時澤便將這段記憶,封印在了自己的識海深處,直到再入慈悲城,或者,鬼氣蔓延人間,他便會自行想起來。
然而那天晚上,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他沒能進入到慈悲城秘境內,入體的鬼氣也不夠多,導致他留下的記憶開啟線索未能解封,也就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但是現在,仍然不遲。
隻不過,原時澤依然不敢確定,黑衣少年的身份,以及,他跟神遺之地,究竟存在何種聯係。但是不管他是誰,此人必須得死,絕對不能讓他活著回去神遺之地,不然,死的人就該是他了。
想到此,原時澤也顧不上傷勢沉重,從儲物袋裡拿出來兩顆七品丹藥,一口氣服下,然後再行調息,今晚之前,他必須要去慈悲城,將黑衣少年困死在那裡。
鱗君在這時候也走了進來,毫不含糊地直接問道:“剛剛慈悲城秘境發生異象,跟你逃不開乾係吧?你在做什麼?”
原時澤運轉完一個小周天,這才睜開眼,不鹹不淡地說道:“我做的事情,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要不然,你會心甘情願到這裡來?”
鱗君又笑,眼裡卻全是銳利的光芒,分明不相信他的謊言:“彆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若是東海覆滅,你也彆想活。”
原時澤:“你說話未免太沒有道理,神要覆滅海妖一族,難道又成了我的錯?”
鱗君懶得跟他扯皮:“好話壞話都是你說儘了,當初我們合作的要求說的一清二楚,我隻是提醒你,千萬彆忘記了。”
原時澤道:“我從未忘卻。”
鱗君便走了出去。
原時澤的話,隻能信一半,若不是實在找不到出路,他連這一半都未必信。但是東海每年能夠化形的海妖越來越少,還有些,未曾生出意識便已經夭折,他如何忍心?
就在他遍尋不解的時候,是原時澤找上了他,說起來千年前的一樁秘聞,總結而言,就是海妖一族曾經得罪了神,所以神便降下了懲罰,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弑神——或者說,將神封印。
那個時候他滿心焦慮,一心撲在族人身上,想要尋求解決的辦法,是以並沒有多想,就答應了與原時澤的合作。但是這麼多年過去,絲毫沒有改善,他不是沒有想過尋求彆的辦法,所以,他也漸漸開始懷疑原時澤的說辭了。
隻不過,再沒有尋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之前,原時澤這根救命稻草,他依然還得抓住。
思索了一會兒,鱗君再次起身,他要親自進入到慈悲城秘境去,看看哪裡究竟有什麼。哪怕窺探不到原時澤的秘密,他也依然想要知道,連續引發兩次天地異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說不上那是好還是壞,隻是元嬰期的直覺告訴他,並非是寶物現世,而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他心中惶恐,那股力量顯然不會是普通人。
——是,神嗎?
若是,那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剛好違了本願?龍騰大陸真的有神存在嗎?
他需要一個答案。
鱗君前腳剛走,原時澤也起身了,快速追了上去。
神骨現世,也意外著鬼王即將出現在人世,這正好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他給自己創造的最好的時機就在此刻,這是他邁向神的第一步,怎麼能錯過?
原時澤這段時間以來的憋屈,終於有了發泄口,隻要今晚將鬼王放出來,他的計劃,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所以現在,他隻要趕過去,將天佛門設置在周邊的陣法破壞掉就可以了,哪怕距離十丈遠,他的劍氣,也足以做得到。
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就不信,還能再殺出個程咬金!
一邊想著,原時澤再次加快了速度,心情也不由自主變得暢快起來。
言歡是被小寶寶吵醒的,睡了一覺之後,寶寶就恢複了活力,再次無頭蒼蠅似的在她肚子裡到處亂撞,像是在尋找出生的方向。
一醒來,言歡就覺得餓,忍耐著肚子裡的不適,先喝了一口靈髓,頓時就感覺整個人活過來了。
行知正在她右前方打坐,察覺到動靜,立刻睜眼看了過來:“言施主,現下感覺如何?”
“我和寶寶都休息好了,現在繼續生。”
行知表情微微裂開,很快又恢複常態,是他沒見識,得尊重當事人的感覺,便又問道:“如此,貧僧可否幫得上什麼忙?”
言歡剛要回答,陣法再次震蕩起來,小木屋嘎吱嘎吱作響,在崩潰的邊緣掙紮。
這一次,行知沒敢托大,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抱起言歡就衝了出去,在兩人身後,木屋坍塌,散落一地的木頭渣渣。
緊接著,行知淚流滿麵,像是感觸到了什麼極為悲傷的事情。
言歡倒是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她全副心神都還在小寶寶身上,第一時間忙不迭就去摸肚子,想要確定寶寶的安全。
驚魂未定,還沒緩過神來,言歡就看到夜空之中彌漫著的灰色霧氣,快速向著一個方向湧了過去。
就連藏在幽暗角落裡的鬼王,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往那個地方去,但又很快克製住了,努力跟那股吸引力做著對抗,他想要留在這裡。
隻有在這裡,他才能看得到歡歡。
原時澤到了陣法外圍,看到四處彌散的鬼氣,輕笑了一聲,立刻抽出劍,對著外圍的防禦陣就攻擊了過去。這一次,他用了百分百的修為,還在劍身上麵貼了衝靈符,增強劍招的威力,劍氣撞擊到防禦陣法上麵,迅疾而猛烈,不留絲毫餘地。
陣法堅持了幾分鐘,發出清脆的“哢嚓”聲,像是玻璃碎裂一般,由陣法凝聚起來的大量靈氣,也在此刻,碎裂成了星星點點的光芒,很快逸散在黑夜之中,洶湧的灰色霧氣即刻向著周邊的城鎮蔓延開來。
原時澤笑了起來,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
行知臉色大變,急急忙忙就要去修複陣法。
言歡也急得不行:“彆管我了,大師快去啊!想辦法堵住!千萬不能讓鬼氣擴散到城鎮上去!那裡的修士抵擋不了!”
肚子劇烈地疼了起來,言歡掙紮著想要起身,好歹她還有一些符籙和小型陣法,或許能夠幫得上忙,剛走了沒兩步,再次腿軟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她隻好將符籙和陣法都塞給行知,語氣異常堅定:“大師,靠你了,我沒事,我能自保。”
行知心中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這個陣法破裂之後,靠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修補,隻堵上這一處,也是無濟於事,但又不忍心直言,便也咬牙準備拚一把。
這個劍氣他記得很清楚,是原時澤。
就在他準備跨過陣法去單挑原時澤的時候,彌漫到外麵的灰色霧氣,突然轉換了方向,向著他們身後而去。
行知愕然,迅速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灰撲撲的高大人影站在那裡,周身都被灰色霧氣纏繞,而他,正在吸收周邊的鬼氣!
言歡虛弱的聲音同時傳了過來——她說:“大師,你有沒有聽說過,哪個種族的蛋,是金燦燦的啊?”
作者有話說:
言歡:生了個金蛋,有點懷疑人生……
崽:娘親喜歡金色呀。
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