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談知給了江遲秋軍部權限,他現在離祁亦塵極近,被係統自動識彆為“戰友”的他們,是能夠收到彼此信息的。
那口血吐出來的同時,祁亦塵的機甲內就閃起了紅光。這光不斷提醒著他,江遲秋的狀態非常危險。
“咳……我沒事……”江遲秋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方才吐了一口血,江遲秋忽然有些脫力。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著,搭在了虛擬操作盤上。
機甲內的安全綁定裝置將江遲秋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要不是這東西,他八成已經跌倒在了地上。
江遲秋的呼吸很亂,一時半會間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方才他本是要回首都星的,突然登上機甲的江遲秋沒有來得及換上駕駛服。從體內湧出的血液瞬間就染紅了江遲秋身上那件淺藍色的針織衫,暈開一大片暗色。
“幫我一下……咳”江遲秋努力平穩著呼吸對祁亦塵說,“幫我拖住那隻蟲族,讓它不要過來。”
江遲秋的狀態不好,說話聲音也很小。
但聽了他的話,另一架機甲上的祁亦塵卻還是咬了咬牙,他按照江遲秋所說的那樣,迅速駕駛機甲向蟲族靠近,接著直接朝對方的四肢發起攻擊。
江遲秋深吸一口氣,將視線重新移到了窗外的蟲族那裡。
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江遲秋要是不再執行一下之前的計劃,豈不就是白白浪費了這一次的機會嗎?
在那隻蟲族女王與祁亦塵纏鬥在一起的時候,坐在機甲裡麵的江遲秋慢慢調整呼吸,接著竟然閉上了眼睛。
江遲秋的手從機甲操作盤上離開,緩緩撫向灼痛的胸口處,他慢慢地將精神力釋放出去,向蟲族所在的位置襲去。
——同處於一個戰場的祁亦塵感受到了江遲秋的精神力,但他卻無法阻止對方的動作。
坐在機甲裡麵的祁亦塵簡直殺紅了眼,他手下的動作從未停止過一刻,眼睛也緊緊地盯著前麵那隻巨大的蟲族,不斷朝它發起進攻。
就在這個時候,一滴眼淚突然從祁亦塵的眼中墜落,狠狠地砸在了操作盤上。
由光線繪出的虛擬操作盤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又回歸平靜。
祁亦塵
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他不由微微搖頭,在心中默默念到——江遲秋,你真是一個瘋狂的人。
江遲秋的精神力無比強大,去過的每個世界都在不斷的鍛煉與檢驗著他的精神。此刻,有祁亦塵拖住蟲族的動作,江遲秋的精神力簡直像是步入無人之境。
那隻蟲族的動作先是遲滯了一下,接著便像是瘋了一樣,想要越過祁亦塵到達江遲秋的身邊。
但是祁亦塵卻沒能叫它得逞。
巨大的蟲族發出刺耳的鳴聲,不止是它就連不遠處彆的蟲族,感應到女王的狀態後,都開始一道騷動了起來。
緊閉雙眼的江遲秋神情痛苦,他的胸口處一片灼燒感,大腦也無比的刺痛。
江遲秋慢慢攥緊了拳,終於朝著這那隻蟲族發出了最後一擊——
巨大的蟲甲一點點碎裂開來,蟲族的動作忽然一頓,突然向後重重的倒去。
此時,江遲秋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看到蟲族向後倒去,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鮮血從江遲秋的體內湧出,好像永遠也不會乾涸的紅色泉眼。他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捂住這暗紅色的血液,但是卻毫無用處。
“遲秋!江遲秋!你怎麼了?”江遲秋的耳邊模模糊糊的傳來了祁亦塵的聲音,對方一遍一遍的呼喚總算是叫江遲秋稍稍清醒了一點。
趁著這個機會,江遲秋努力深吸一口氣,他對祁亦塵說:“把它的精神核挖出來……”接著就沒有了聲音。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次江遲秋真的是精疲力儘了。
向後癱坐在椅子上的他不由自主的想——萬一自己這次真的掛掉,到底是徹底玩完,被這個世界捕捉,還是係統會大發慈悲的將他帶走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度逐漸加載了起來,前陣子怎麼召喚都不出現的係統,這回竟然自己給冒了出來。
【宿主請放心,死遁係統加載中,目前進度百分之七十三。您暫時沒有死亡可能。】
江遲秋:……哦。
係統,我謝謝你啊。
……
這天,整個星際的媒體全部切掉了原本安排的節目,實時關注著發生在戴落德帝國邊緣行星上發生的襲擊事件。
這件事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和以往的襲擊事件不同,這
回呆在邊緣行星上的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且不說戴落德帝國的一眾高-官與貴族,單單是江遲秋和祁亦塵兩個人——他們幾乎是人類麵對蟲族時所有希望所在。
這兩人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整個世界怕都是要隨之亂套了。
就在這樣緊張的背景下,大家收到了江遲秋駕駛機甲與祁亦塵一道對付蟲族女王的消息。
還沒等人們從這個新聞中緩過神來,就又一次的聽說:祁亦塵牽絆住蟲族女王的動作,江遲秋通過精神力直接解決了它。
消息傳到星際上的同時,受女王死亡的影響,蟲族大軍終於退了下去。那顆原本要舉辦國-慶日活動的星球,總算是解除了警報。
幾十分鐘前,前來參加活動的媒體被皇室暫時接到了這架星艦之中,躲避蟲族的侵襲。
現在星艦內的紅色燈光總算是暗了下去,大家全都迫不及待的湧上機甲停靠坪,等待著凱旋的隊伍。
然而,他們隻等來了一架機甲。
巨大的黑色機甲緩緩落地,所有懸浮攝影儀都調整角度向著這裡拍去。
然後令他們意想不到的畫麵出現了。
穿著黑色軍服的祁亦塵從星艦內走了出來,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人,那人的淺色外衣全被鮮血染紅。
江遲秋緊閉著雙眼,看上去幾乎沒有了生氣。
“醫生!醫生!快來救遲秋——”祁亦塵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走出機甲的他雙目通紅,無視掉周圍等待的媒體和驚呆了的圍觀者,大聲呼喚著醫生。
見狀,守在這裡的軍部醫生以及蘇蘭蟄迅速跑了出來。
祁亦塵抱著江遲秋的手臂在顫抖,他緊緊抱著江遲秋不願鬆手。
看到男人不想把江遲秋放下的樣子,蘇蘭蟄隻好衝他大聲說道:“祁亦塵你快點放開江遲秋!一直抱著他誰能救他?”
蘇蘭蟄的話總算是將祁亦塵的魂喊了回來,他目光空洞,慢慢的鬆開了抱著江遲秋的手臂。
等在一旁的醫療機器人迅速上前來,將江遲秋從祁亦塵的懷中接了出去。
感受到手臂上忽然失去的重量後,祁亦塵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脫力一般的慢慢的跪了下來。
……江遲秋離開了自己的懷抱,
現在祁亦塵的手中隻剩下了一枚暗紅色的精神核。
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再也沒有機會擁抱對方了。
十幾分鐘前,祁亦塵按照江遲秋所說的那樣,將蟲族女王的精神核從對方的大腦內挖了出來。
接著祁亦塵半刻也沒有猶豫,他登上了江遲秋的機甲,將對方從駕駛位上抱了下來。
本身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江遲秋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靠近,男人慢慢地伸出手去,撫向祁亦塵的臉頰。
“祁亦塵要是我死了,你就忘記我……”江遲秋艱難的睜開眼睛,朝祁亦塵一字一頓的說道。
祁亦塵將男人抱了起來,快步向自己的機甲走去,“不,你一定不會死。”他反駁道。
江遲秋笑了一下說:“沒有人一定不會死,哪怕不是今天,我也扛不了太久了。”江遲秋說的都是真話,畢竟自己已經拿到了蟲族女王的精神核,之後的研究一定會事半功倍。
哪怕他自己不參加研究,單靠遠程指導工作人員,他們也能夠獨立完成所有的工作了。
祁亦塵從沒這麼想讓江遲秋閉嘴過,但他最後還是沒有打斷懷裡男人的話。
江遲秋輕輕地咳了一下,他繼續說:“我做的那些事,你不要……咳咳,自作多情。”
祁亦塵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之所以這麼做實驗,就是因為不想欠任何人的一分半點,咳咳。”
此時的江遲秋說話已經非常艱難了,他不斷的咳嗽著,呼吸也不穩。但哪怕這樣,江遲秋還是不斷地和祁亦塵說著話,仿佛這就是最後的機會。
在去祁亦塵機甲的路上,江遲秋斷斷續續的將自己父母還有他從前的愛好說給了祁亦塵。
最後,在進到祁亦塵機甲內的那個瞬間,江遲秋慢慢地合上了眼,他好像費儘了所有力氣。
“這是我的一生的追求,所以沒有人能夠阻止……”江遲秋輕輕地說。
看著懷中忽然安靜下來的男人,祁亦塵有一刻的愣神。
江遲秋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隻是因為不想虧欠任何人一分半點嗎?
既然這樣的話,你又為什麼要騙我,說那些實驗其實是利用我做的呢?
江遲秋你明明是愛我。
因為失血過多而
昏睡過去的江遲秋沒有看到,這個正駕駛機甲朝著皇室星艦駐地飛去的男人,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
“江遲秋,你真是個騙子。”
而我,則是一個無恥又自私的人。
這樣自私的人,的確不配和你在一起。
……
祁亦塵在星艦上跪倒的畫麵,被星際無數家媒體的懸浮拍攝儀記錄了下來。
畫麵在同一時間傳到了星際的角角落落。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就連八卦版都暫時停下了討論。
畢竟這個畫麵實在太過震撼,哪怕隔著一道光屏,隔著遙遠的星河,他們都能感受到祁亦塵的悲傷。
十多分鐘後,所有參戰機甲全部回到了機甲停靠坪上。跪倒在地上的祁亦塵終於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紅色精神核,目光無比複雜。
這一刻,沒有一個人敢打擾祁亦塵。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祁亦塵握緊了手中的精神核,緩緩向著位於星艦內部核心區的顧談知辦公室走去。
江遲秋正在病房接受急救,戴落德帝國的皇帝顧談知則背倚在冰冷的金屬倉壁上,抬頭向天花板望去。
同樣呆在走廊上的人還有因為被家族暫扣機甲,而沒能陪江遲秋一起戰鬥的賀蘭央。
披散下來的黑發遮住了顧談知的眼眸,站在他周圍的人全都安安靜靜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哪怕祁亦塵來了,都沒人敢上前去和他打一個招呼。
顧談知聽到了祁亦塵的腳步聲,但他還是沒有回頭。
不過祁亦塵並不在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