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想到這,鼻子一酸。
怪他,早知道是這麼個結局,他就該把她能用上的礦石材料準備齊全了。讓她能錘得開心,錘得快樂,還管什麼歧途不歧途呢。
白亦手指抖了抖,將那清單收好:“……好,師尊答應你。”
時絨:“……?”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竟然在白亦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一絲哽咽。
這不對勁。
白亦之前總是苦口婆心,直言打鐵雖然是一個鍛煉身體的好愛好,但太影響頭發和顏值。
此二者乃是世間最重要的東西,怕她年紀小,還不懂得事態的嚴重性,勸她要不然換一個愛好發展發展……
前聯邦SSS級機甲大師時絨表示:我真的就好這一口。
白亦從不會勉強她什麼,但還是時不時會發一些知名的、禿頭鑄造師影像給她,以表示他不支持的立場。
怎麼今天態度一變,還答應給她買鑄造材料了?
時絨想了想,謹慎問:“師尊是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白亦懨懨說沒有,隔了一會,又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酒盞,惆悵道:“你要不陪我喝會兒酒吧,唉……我這心裡有點兒難受,不得勁。”
時絨更詫異了。
據她所知,白亦可是個老社恐,她來浮華山的十年,就沒見白亦踏出山門,見過一次外人。
浮華山上隻他們兩人,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頂多就搞一搞她的心態。
可淩晨走的時候,他還在美滋滋地做著頭發保養呢。
她就出門了那麼一小會兒,眨眼沒見,他就到了要借酒澆愁的境地了?
時絨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試探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亦仰頭默默喝酒,搖頭,不肯說。
時絨沒多勸,耐心陪了他幾杯。
等到第五杯酒下肚,白亦捏著酒杯原地頓住了,眸子有一瞬間失去了焦距。
時絨放下酒盞,明白,這是火候到了。
“嗚——”
他變臉似的,情緒一瞬就調動了上來。扒拉著石桌,神情之悲慟,仿佛暮年喪子,“可憐,可憐啊我的絨崽!”
時絨尚未反應,
被他一把拉住了袖子,生拽了過來。
白亦一遍又一遍地薅著她的頭發,望著她的臉,直落淚:“在浮華山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呢,怎麼偏是這樣的命呢……“
時絨被他實實在在奪眶而出的眼淚嚇傻了,一時都忘了掙紮。
半晌,僵硬地抬手蹭了下他的眼角:“乾嘛呀,哭什麼?”
“我心裡難過。”
白亦淚閃閃地啜泣著,壓著顫抖的嗓音,小聲,“我給你卜了一掛,卦象說你是個炮灰短命鬼!還一生不羈愛作死,這可怎麼辦喲……”
時絨頓時擰眉:今天本來高高興興的,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你醉了吧?”
白亦從不卜算人的未來與命格,說是怕折壽,所以沾都不沾這類占卜,怎麼突然給她算了一卦?
“確實,我現在頭暈得不行。”白亦點點腦袋肯定道,“但卦是真的。”
“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他轉頭,又泣不成聲,“天哪,我的崽呀,你命為什麼這麼苦呢!你要是走了,可叫為師一個孤寡老人怎麼活啊……”
時絨有點麻了。
奪過白亦手中的酒杯,換了杯醒酒湯上去:“我不信。除非你告訴,我是怎麼個炮灰命法?”
頓了下,又捂住他的嘴:“等下!你還是彆說了,不是說會折壽嗎?”
白亦撥開她的手:“……放心,看你這區區小炮灰的命,頂多能折我半刻鐘的壽,問題不大。”
時絨:“……”
我謝謝你。
白亦醉醺醺,含糊不清道:“中洲之內,萬國並立,天下戰亂分割得太久,位麵即將迎來氣運之子。號令群雄,一統中州。”
“但目前的氣運之子尚處於成長期,命格未定,不確定是具體的誰。據我推演,這一屆青雲會,便是各位氣運之子嶄露頭角之時。”白亦道,“而你的命格,便是成就那些氣運之子們的墊腳石,炮灰一樣的存在。”
“炮灰命格的分量太輕,我甚至算不出你具體的死法。隻知道你會因那些大氣運纏身之人而死,但凡與他們相遇,大概率活不過一刻鐘。”
時絨一聽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登時搖頭拒絕三連:“不會的,不可能,不能夠!”
“且不說什麼炮灰命格。雲隱仙府的十六個名額恐怕早就定了,掌門怎麼都不可能讓我這個三靈根資質的人上啊?我參加不了這屆青雲會,老老實實呆在浮華山上,不與他們相遇,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
時絨今天當著程西的麵隨口胡嗨說自己會考慮,實則心裡清楚得很,青雲會可不是什麼玩鬨的地方。
她如今身處的這片中州大陸,自有史冊記載以來便群雄割據,萬國林立,從沒真正統一過。
中州大陸地幅遼闊,物產資源豐富,生物多樣性保留得極好,直接導致了這一時代中,妖族、精靈族、人族同台競技。
人族又分各世家派係,妖族、精靈族則分各族群。
因為彼此間差異太大,文化實在很難融合,曆來爭端不休,血腥混亂。無數弱小的種族在競爭中被殘忍淘汰,乃至被屠殺滅絕。
眾人皆知,無休無止的戰爭隻會帶來動蕩和仇恨。
但貪欲沒有儘頭,一旦卷入其中,便再難回頭。
中州大陸苦戰久已,
直到百年前,人族崛起,清慈道君白亦坐上了中州第一人的寶座,一劍定天下。人族掌握了話語權,聯名提出全麵止戰,要求和平競爭,中州終於迎來了短暫的平和期。
青雲會,就是“和平競爭”大方針下的產物之一。
此戰,關乎雲隱仙府的臉麵乃至日後資源。內閣養了不少天驕,就是奔著青雲會去的。
讓她這個三靈根小蝦米上,豈不是兒戲?畢竟那地方又不是比誰輩分高。
……
時絨沒見這事放在心上。
白亦曆來如此,嘴上就沒吐過兩句好話,從她小時候起,便總擔心她會掛掉。
時絨很體諒他。
畢竟她剛上山的時候才“六歲”。
白亦這種老社恐,一看就是第一次看顧小孩,精神壓力很大,直接導致他噩夢連連。
每回做噩夢,都要在她麵前念念叨叨,哼唧好久。
噩夢的內容大部分都是有關於她的。一會兒說她在水邊玩的時候跌池子裡淹死了,一會又說她被後山的野獸叼了去,說什麼都要她隨身帶上避水珠和防野獸的恐嚇哨。
到最後,類似的東西,都能叮裡當啷地掛滿她一身。
時絨早就習以為常。
料想八成是白亦又在說胡話,將夢境裡的東西當做了現實。
安安穩穩將爛醉成泥的師尊抗回寢宮,安置了。
……
第二天一睜眼,時絨便瞧見床邊站著一隻水靈靈的白鴿。
咕咕兩聲,啪地衝她臉上扔下一卷掌門傳影書。
裡頭還夾帶了一張鮮紅的通知書,
以描金的朱砂筆,喜氣洋洋地恭喜她成為代表雲隱仙府出席青雲會,光榮的十六名學員之一。
時絨半夢半醒地呆愣原地。
w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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