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怎麼弄的這麼晚才回來?太太那兒是請了什麼人麼?怎麼吃的這樣晚。”
劉姨娘笑道:“是太太拿我沒辦法了,故而才在細枝末節上為難一下我。可是這些傷不到我的根本,你哥哥即便我無法私下見麵,但我知曉他現在過的好我就什麼都不怕了。而你的前程,她自以為能拿捏,今日想威脅我,還搬了老爺出來壓我,哼。”
她平靜的坐下來,不禁搖頭,對於她這也經曆過戰亂的人而言,站點規矩,替她洗腳算什麼折辱,隻有那些大家貴女才覺得折辱彆人的自尊心是對人最大的毀滅,可她壓根對這些不放在心裡。
雲驪陪著劉姨娘用完膳,今夜劉姨娘沒有留她,反而勸道:“我們母子三人隻要互相過的好就好了,好好的讀書學規矩,不要記掛姨娘。”
“好,姨娘早點歇息吧。”雲驪抱了劉姨娘一下。
她自以為次日下學之後,還能陪劉姨娘用膳,卻不曾想章思源的詔令下的那般急,聽聞劉姨娘行李都未收拾好,就急匆匆的隨著章思源去了淮南。
雲驪看著前一日還有說有笑的落蘇院,忍不住哭了一場。
還是素文勸道:“姨娘也記掛著您呢,隻要您好好地,姨娘才放心。”
有時候雲驪想想還是小的時候好,那時候太小,離不開大人,所以終日和生母
在一處,現在大了,卻要忍受生離。
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就在章思源和劉姨娘離開的第三日,二姐姐雲鸞協同夫婿上京了,馮氏平日掛念最多的就是長女雲鸞,就是老太太也很高興,特地在壽喜堂準備了酒菜。
雲驪隨姐妹們坐在下首,上首馮氏正拉著一個青年少婦道:“你回來的不巧,你父親三日前剛離開。”
這青年少婦生的端莊持重,身上所著衣裳不過是普通衣料,聽聞曾家崇尚節儉,曾推官為官很清廉,不許奢靡浪費。
她一襲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襖,頭上插著一根蝶花吊穗銀發簪,她是標準的粉撲子臉,臉型近似鵝蛋臉和圓臉,膚色白皙粉嫩,就如粉蒸肉一般,即便是穿著石青色都顯得她的美麗。比同母的親妹妹雲瀟,無論是氣度、容貌、性情好百倍不止。
此時,雲鸞笑道:“這也不打緊,這回我隨相公上京,本就打算在京中多待些日子的。他被選入國子監,國子監生活清貧,公婆不放心,特地讓我上京陪著。”
馮氏略感寬懷,好歹曾家這門親事就是這點好,親家為人厚道。女婿為人老實上進。
雲鸞很懂禮數上京把每個人的禮物早就選派好了,給老太太送的是一柄桃木拐杖,給李氏和馮氏送的都是名貴藥材和江西有名的瓷器,送給男孩子們的是文房四寶,送給姑娘們的都是四時花香丸一套。
這四時香丸分彆是春桃、夏茉、秋桂、冬梅四種花香,用精巧的小瓶裝著,這些瓶子上分彆刻著四大美人。
“多謝姐姐,這些香丸真好看。”雲驪忙起身道謝。
雲鸞也不過四年未見妹妹們,再次見到驚豔無比,都長成大姑娘了,尤其是雲驪,和她記憶中那個被雲瀟欺負到哭的小女孩不同,她已經亭亭玉立。
她笑道:“五妹妹還是喜歡玉簪花。”
雲驪頷首:“沒想到二姐姐還記得我喜歡玉簪花。”
“你們幾位妹妹的事情我都記得,快坐下吧。”
雲鸞落落大方,禮數周到,贏得上下所有人的口碑。
馮氏特意安排雲鸞夫妻住在一處精巧的小院,對曾姐夫也很是周到,不許任何人勢利眼,把精心挑選的奴婢送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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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高興道:“你我母女能夠重聚天倫,實在是高興不已。”
卻見雲鸞臉色不好:“母親,其實我和相公上京,入國子監讀書是假,避禍是真。我公公說淮王有了反心。”
“什麼?”馮氏不可置信。
雲鸞按住馮氏道:“太子禦駕親征失敗後,自殺身亡,這消息還未傳到京裡,我公公遂讓我們快些上京,父親恐怕也是知道消息被秘密派往淮南。”
饒是一向鎮定的馮氏麵對這些事情也是驚慌失措,這一刻什麼劉姨娘、文懋還有莊姨娘全都拋諸於腦後了。
“我要快些去信給東升書院,讓你弟弟回來。”
雲瀟正好走到門口,聽到這一句,進來狐疑道:“好好兒的接大哥回來做什麼?”
雲鸞對妹妹換了一幅神色,連忙道:“怎麼才來,我還有好東西給你呢。”
“哈哈,我就知曉姐姐肯定有好東西給我的。”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親妹妹,和她們不同。知道你素來紅色,故而我帶了紅釉送給你,有鈞紅、郎窯紅、霽紅和玫瑰紫,個個獨特。”雲鸞摸摸妹妹的小臉。
馮氏對雲瀟道:“還不謝過你二姐姐。”
母女三人又敘了幾句,施嬤嬤那裡著人請雲瀟過去,她想留下來,被馮氏趕過去了,待她走後,馮氏才歎氣搖頭。
雲鸞勸馮氏道:“我見妹妹如今大有長進,比以前咋咋呼呼的性子好多了。”
“快彆提這些了,我就擔心她
露馬腳,出洋相,她還彆說和雲驪比,就是和雲淑比也比不得,雲淑比她還小月份,針線活做的比她好多了,老爺前幾日回來,她送的鞋襪很討老爺歡喜。”
她說到這裡,最後幽幽的說了一句:“其實這些姑娘們如何,我不放在心上,她們日後終究都是要嫁出去的,可文懋她過繼到了長房。”
雲鸞也嚇了一跳:“什麼?那豈不是便宜了那賤人。”
她是自小看著母親獨守空閨,父親偏寵劉姨娘長大的,那個劉姨娘隻不過是個爬床的賤婢,眼空心大,為人卑劣,她的兒子居然是大房的嗣子了……
馮氏沉重點頭:“是啊,這些都是你父親的偏愛。”
所以那天她頭一回讓劉姨娘替她洗腳,以前她從不讓妾侍做這些,最多就是打簾子服侍用膳,穿個衣裳罷了。
可那天她就是失控特地把洗腳水灑在她臉上的……
因為她沒辦法想象自己的兒子在宗族地位上還低於一個婢生子,日後文懋成了嫡支,自己的兒子成了旁支。
分家時,長房繼承七成家業啊,他們二房日後待老太太過世,就得搬出這個地方,可長房卻不用。
分明,這一切都該全部是她兒子的。
雲鸞安慰馮氏道:“娘,大房爵位就止於大伯父這裡了,他就是過繼了,也什麼都沒有。如今爹爹是從三品的轉運使了,日後指不定還有更大的前程,他這一朝過繼了,未必是好事啊。”
“你說的是,是我想的狹隘了,還是你回來開解,我這心裡就舒坦多了。”馮氏撫平了一下胸口的怨氣。
是啊,自家老爺榮升從三品轉運使,也不過四十多歲,還有十幾年的仕途,到時候後悔的人怕是那劉姨娘才對。
雲鸞笑道:“母親心裡舒坦就好了。”
“嗯,雲驪的婚事還捏在我手裡,你父親也是同意了的,日後我絕不能再看著劉姨娘這一脈坐大了。”
“母親的確是深謀遠慮,否則,雲驪嫁的好,對於文懋而言更是添了助力。您是嫡母,她的婚事本就該您和父親作主,父親既然交給您了,您就該為她選一門好親事。”雲鸞知道劉姨娘母女心都大,若真是讓她們爬上告台盤,日後不知道會惹出什麼禍事來。
被提起的雲驪一回明月館,她就對荷香道:“把二姐姐送的香丸收在箱子底下。”
這個二姐姐小時候就愛拉偏架,人前端莊的姐姐,背後替雲瀟對付她多次,小時候雲瀟五次三番欺負她,這位二姐姐可是一幅公正的模樣,私下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荷香領命而去。
外麵又是孔國公府的周媽媽過來了,雲驪想起劉姨娘的話,就親自出去對周媽媽致歉道:“這幾日堆積的功課太多了,蒙大家今日還得來,我恐怕沒法過去了,請您替我對姨母說聲抱歉。”
“這……”周媽媽見雲驪麵前的確是堆滿了紙。
雲驪道:“等我日後有空,再去國公府去請安吧。”
周媽媽感歎:“那就隻好如此了。”
說完,轉身就走,雲驪讓荷香雪柳送周媽媽出門。
素文尋隙問雲驪:“怎麼您不去孔國公府了?”
雲驪搖首,她不知道孔太太打的是這個主意,還是劉姨娘看到並蒂蓮首飾才知曉的,否則她絕不會和孔國公府有瓜葛。
這給了她一個警示,她讀書雖然多,但是年紀小,經曆的少,不如劉姨娘練達。
日後,可不能犯這樣的錯。
榮華富貴誰都想要,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要。比起孔太太,她更相信自己的生母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