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會的,過陣子淡忘了就好。”
“淡忘了?”她恨得操起桌上的東西砸他,篾籮、杯子、紙錢亂飛。終於舉著剪刀高喝,“你滾出去,今後再也彆進我的長信宮。我恨你,永遠都很你!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殺了你!”
他們兩個吵得旁若無人,看樣子要真刀真槍的打起來。跪在邊上的沛夫人和佛生嚇得不輕,慌忙撲上去搶奪她手裡的剪刀。沛夫人驚呼,“這是滅門的大罪,你瘋了?你瘋了?給我放下!”
“叫他走!”彌生嗚咽著,刀尖轉向自己的脖子,“他不走我就死在這裡!”
這下子連慕容琤都怕了,他駭然退後好幾步,“仔細傷了自己!我走,你彆亂來。我……回頭再來看你。”他無奈看了沛夫人一眼,落寞垂著肩出了正殿。
佛生嚇出一身汗,撫胸喃喃,“所幸聖人不怪罪。”
“大約也是拿她的臭脾氣沒辦法了。”沛夫人把剪子交給元香,吩咐道,“宮裡的利器都收起來,防著殿下再做傻事。”
彌生經曆一番爭鬥後手足無力,直挺挺躺在榻上,不說話也不哭,隻是一味的歎息。佛生挨在床沿道,“氣性彆那麼重,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你為他披肝瀝膽,人家就知道利用你。你和聖人好好的,人生苦短,有那麼多時間置氣,到老了要後悔的。生個孩子吧!生了孩子就知道什麼叫骨肉至親了。孩子是紐帶,會讓你們更貼心。聖人也許不是個好叔父,但他一定是個好父親。女人一輩子不就圖夫主和孩子麼,不要為不相乾的人妨礙了你們的感情。他對彆人不好又怎麼樣?是要對你好,以後能立你的兒子做太子就夠了。”
彌生突然生煩,皺起眉頭道,“阿姊彆說了,讓我靜一靜。”
沛夫人搖頭,“罷了,叫她自己好好想想。我隻說一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孰輕孰重你好好考慮。咱們這就回去了,明天讓你阿姊帶消難來瞧你。”
她才轉過臉來,“消難好不好?”
佛生道好,“我先頭不懂,叫他睡枕頭睡得禿枕了,後腦勺好大一片沒長頭發。後來家家做了蕎麥枕頭給他,現在都好了。開春後穿得少了更好玩,你與其在外人身上浪費感情,不如瞧著消難吧,他好歹是你的親姨兒。”
沛夫人見她點頭放心了些,扯扯佛生袖子退到外麵,叫人進去候著,方才出宮去了。
都走了,殿裡靜下來。她乏得厲害,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夢裡都是百年的哀號,說他疼說他冷。彌生被胸口的悶痛生生憋醒了,醒來時淚流滿麵,不管他怎麼會耍心眼,到底也有好的時候。她還念著在廣寧王府時他依在她腿邊寫字背書的情分,本來平靜無波,都是權利害的,害得這麼小的孩子就學會了勾心鬥角,最後丟了性命。
她心裡靜不下來,對元香道,“我想去廟裡住陣子,你替我收拾東西,咱們明日就走。”
元香垂首道,“婢子不敢遵殿下的令。現在正是你和聖人鬨得凶的時候,又逢著聖人的登基大典將至,殿下言行千萬要斟酌。若是折損了陛下的麵子……對謝家也不好。殿下圖清靜想念佛,婢子去請尊菩薩回來,把偏殿布置成佛堂。隻要殿下心誠,在哪裡修功德都一樣。”
彌生想了想也是,他殺紅了眼,彆再牽連謝家。橫豎就這麼僵持著,時候久了,一裡一裡遠了算完。
打定了主意,後來的日子就獨自在偏殿裡過。每天念幾卷經超度百年,一心向佛,浮世的那些紛紛擾擾都遠了,也不再有過激的行為了。
他幾次來都被拒之門外,她不知道他是帶著怎麼樣憤懣的情緒,在正殿裡衝台拍凳罵宦者。她聽見他發狠高喝,“你不願意出來是嗎?我把這長信宮封起來,有本事你一輩子都不要出來!”
她閉上眼不為所動,他走了,來了,又走了,終於沒有再出現。她以為就此淡薄了,直到他登基加冕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