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複禮在張家界曾經看到過保存完善的水磨坊,那種古樸的工藝簡直震撼人心。
那是美和藝術的結合,是古代智慧的完美體現。
現在匠作司將所有東西都打造出來了,就差安裝。
管道是使用的陶管,埋管道的溝壑還得請村裡的村民幫著挖,正好給他們說說,小板凳他們被縣衙征用的事情。
縣衙征人肯定也不能白征,得給工錢,小小年紀居然都開始給家裡掙錢了,了不起。
一群
人來到河邊,風風火火的乾了起來,挖溝的挖溝,安裝的安裝。
一個水磨坊大概能供給三到四個池子,得安裝好幾個才行。
光是安裝第一個就直接弄到了傍晚,匠作司的人也沒打算回去,今天就住在村裡麵了。
周複禮那些學生,看得有趣,居然也不走。
周複禮搖了搖頭,還真將他這裡當成遊山玩水之地了。
讓張叔和林大娘回去收拾收拾,就住他院子吧。
第一個水磨坊安裝好後,連匠作司的人都圍在那裡看。
“轉了轉了。”有人吼道。
周複禮也走過去觀看。
河裡的水車在河水的推動下均勻的轉動了起來,然後帶動連杆,推動岸上的石磨和風箱轉了起來。
漂亮的水車,嘩啦啦的水花。
神秘,神奇。
看得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連匠作司的人都讚讚稱奇。
一群村民更是驚訝得無以複加,好了不起的東西。
的確了不起,它代表的可是偉大的智慧。
一群孩子也好奇得咬手手,“這個磨磨自己在轉。”
“我們以後磨蝗蟲都不用推磨了?”
“好像是也,將蝗蟲放裡麵,自己就能磨出來。”
磨子有兩個,一個用來磨蝗蟲,一個用來磨麥子。
周複禮說道,“以後村裡需要磨麥子,可以直接來這裡。”
這個水磨坊,正好也方便了這裡的村民。
當然石磨不分晝夜的空轉肯定是不好的,在連杆的地方有個裝置,隻要卸掉,力就不會傳到石磨上了。
這時一個孩子發出“咦”的一聲,“我們的魚池裡麵怎麼冒泡泡了?”
“真的也,越來越多泡泡了。”
周複禮一笑,供氧機也起作用了。
有了這些東西,也不怕魚蝦養不活。
熱鬨的河邊,水聲,蟲鳴,孩子們的笑聲,組成了一片。
現在這些孩子特彆喜歡看水車將白花花的水卷到空中然後灑下的樣子。
所有人離開後,周複禮還給他的學生們上了上課。
彆小看這水磨坊,在沒有工業基礎的古代,這東西甚至能改變一個時代,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
周複禮稍微給這些學生講了講原理,一群學生聽得懵懵懂懂的,但至少有個大致概念,以後不會看
到這東西完全摸不著頭腦。
第二天,繼續安裝水磨坊。
而昨天安裝好那個,小板凳端著個盆子,一個勁往裡麵撒曬乾的蝗蟲。
然後笑眯眯的回過頭,露出一口小白牙,“真的也,真的能磨成蝗蟲粉,比我們自己推還磨得快。”
估計這石磨能供他們玩好長一段時間。
旁邊的石磨也有村民在磨麥子了,眼中滿是驚訝,“實在太方便了。”
有了這東西,他們村子以後得多方便。
磨麥子可是個力氣活,得花費他們不少時間,但現在,他們隻需要將麥子挑來這裡,想磨多少磨多少。
河水川流不息,水車安靜的轉動,如同經久不變的歲月。
村民們現在也喜歡沒事就來河岸邊上走一走,看著河裡的水車,感受著這份安詳和寧靜。
周複禮也正好讓這些村民幫著他看著點他的水磨坊。
石磨他們能隨便用,得了這麼大好處,看顧一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周複禮送走了匠作司的人。
忙活了這麼幾天,也十分滿意。
周複禮看著剩下的學生,這些以前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居然能在鄉下地方堅持下來,讓周複禮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周複禮最近沒什麼事情,無論是皇宮的農場還是彆院那邊的魚蝦都進入了正軌。
宇寧朗也帶著小板凳他們,成天趕著鴨子各個村子跑。
現在,這事兒也漸漸在洛陽城傳開了,倒是驚訝住了不少人,特彆是各村的蝗蟲那是肉眼可見的的在減少。
上千隻又大又肥的鴨子,搖搖擺擺的走過一地,完全就是吃光殺光捉光,大大小小的蝗蟲一個不留。
洛陽縣周圍的十幾個村子,現在天天盼著宇寧朗帶著鴨子去他們村子。
不得不說蝗蟲的確厲害,哪怕一時間被掃蕩光了,要不了多久又會飛來一些。
宇寧朗就帶著鴨子來回掃蕩,頗有一番將軍上戰場,大殺四方的氣勢,殺得對方潰不成軍。
雖然蝗蟲一直從其他地方飛過來,但洛陽周圍這幾十個村子的莊稼還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這事兒也直接傳到了朝堂之上,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群鴨滅蝗的可行性。
“要是其他地方也能如此該多好,說不定今年的
災情都能大大減少。”
“誰說不是,洛陽城外這些村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倒是沒有半點誇大,我這幾天還專門去周圍村子轉了轉,不少莊稼都搶救了回來。”
“其實,各地傳來的消息也算不錯,現在朝堂孵化的那些鴨子已經下放到百姓家裡了,聽說已經開始吃蝗蟲了。”
“隻是光靠朝堂還是不行,還是得百姓自發養鴨,形成規模才能真正解決蝗蟲的問題。”
“等百姓看到效果,自然會如此。”
當初的計劃就是這樣。
“聽說洛陽城外的村子,現在都有自己養鴨的意思了。”
無論如何,都在朝好的方麵發展,其實這次的政令已經算是進行得特彆快的了。
“現任洛陽縣知事是太尉府的宇寧朗吧,今年才入的仕,聽說就是他帶著縣衙的人手,天天各個村子來回跑,如此少年有為,我們整個大晉也找不出來幾個。”
太尉:“……”
比起莫司南,宇寧朗在太尉府的處境其實更加艱難。
至少大司空莫建還是認莫司南這個兒子的,想著讓他一身富貴平安的渡過,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個好父親。
但宇寧朗的情況完全不同。
太尉宇鎮下朝回到府中,來回踱步,深思了半響,喚來管家,“將寧朗和寧乾都叫來。”
宇寧朗最近天天在各個村子跑,好不容易能回家休息一趟,聽到他爹召喚,也顧不得疲憊,趕了過來。
想了想他最近乾的事情,說不得他爹還要誇他一下,精神就更好了一點。
同時來的還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宇寧乾。
太尉宇鎮琢磨了半響,說道,“寧朗,聽說你最近在幫著推廣滅蝗的事情,做得不錯。”
宇寧朗一愣,眼睛都有些紅,他爹居然誇他了。
以前,無論做任何事情,他甚至都得不到一個眼神,就如同他就是太尉府可有可無的存在,連看都不看一眼那才是可悲。
那些同窗犯了錯,被家裡責備時憤憤不平,但有誰知道,他有多羨慕,哪怕是被責備一下也好啊。
“爹……”
宇寧朗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爹終於看到他了。
去村裡滅蝗比想象中還要幸苦,每天日曬
雨淋並非虛言,有時候鴨子趕在半路上就突下大雨,他們為了保證鴨子不走丟,還是得冒著雨將鴨子趕去下一個村子才行。
這些他都堅持下來了,這一刻他覺得值得。
這時候,宇鎮繼續道,“寧朗,你弟弟比你先入仕一年,但遲遲沒有遷升。”
宇寧朗一愣,什麼意思?宇寧乾沒有遷升不過時間沒熬夠而已,作為太尉府嫡係,時間一到自然平步青雲。
“所以我希望將洛陽城外滅蝗的事情先交給你弟弟,你要知道,太尉府以後需要你弟弟繼承,他比你更需要讓彆人看到……”
轟!
宇寧朗的心像是被什麼撕裂了一樣。
他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宇寧乾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繼承太尉府的爵位,這還不夠嗎?
現在居然連他辛辛苦苦得來的功勞也要讓給他。
宇寧朗如同遊魂野鬼一樣走出去,太尉府的事情一向由他爹做決定,他如何掙紮也不可能改變結果。
第二天,是周複禮的課。
周複禮看著低著頭一言不發,如同失了魂的宇寧朗,“你不該是在洛陽城外,帶著那群鴨子滅蝗?”
其他學生也開始說道,他們今天一來就發現了宇寧朗不對勁,“宇寧朗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以前就他和小世子話最多。”
是啊,宇寧朗以前在他們麵前特彆開朗,笑得特彆好看,好像從來都沒有什麼憂慮的事情一樣,可今天……
“太傅,為什麼我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彆人的認可?”宇寧朗喃喃自語,似乎在說給他自己聽。
估計他現在都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人,“我爹就那麼讓宇寧乾接手洛陽城外滅蝗的事情,他明明知道我比宇寧乾更需要這份功勞。”
“他甚至都沒有問過一句,我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他甚至都沒有想過,就這麼交給宇寧乾,我怎麼和這些天和我一起奔走的人交代……”
那個每天都在微笑的宇寧朗哭了。
周圍一片安靜。
因為他們之中有很多和宇寧朗一樣處境的人,包括司馬煜。
司馬煜不努力嗎?不,他每天上朝聽政,從來沒有耽擱哪怕一天。
但沒有人會看到這些,隻會將他身上的弱點無限放大。
周複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