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馬車一直在沿著江邊走。
周複禮知道蘇幕遮他們在怕什麼,他們不敢進城,因為擔心各城池設置了關卡。
他們也隻能走這些顛簸道路,過城而不入,這樣大晉哪怕滿世界找他們,難度也加大了不小。
所以所有人看上去都有些疲憊,除了……周複禮。
蘇幕遮十分疑惑地觀察著周複禮。
按理一個被他們強行押解的人,應該更身心疲憊才對。
突然,周複禮開口說了一句,“我答應你的第三場文鬥。”
蘇幕遮眼睛都縮了一下,周複禮什麼意思?
幾個大魏人對視了一眼,但都從對方眼睛中看出了疑惑。
他們這一路上一直看著周複禮,不可能有求救或者留下線索的機會。
周複禮的一言一行,他們都能回憶得清清楚楚。
蘇幕遮說道,“這數年小聖人文鬥從未輸過,這次怕是要輸了。”
周複禮心中一笑,“那倒未必。”
現在就算蘇幕遮他們看出來點什麼,也不可能回去磨滅他留下的線索了。
蘇幕遮:“……”
“我們再加快些腳程。”
最終內心不知道哪裡來的擔憂,還是讓他們緊急了起來。
“前麵不遠就是渭河,隻要渡過渭河,差不多就快到大魏疆土了,雖然不知道小聖人哪裡來的自信,但這次定是我贏了。”蘇幕遮說道。
周複禮想了想,他以前也看過大晉的山河圖,但並未多認真,所以得認真想才能記起來。
渭河啊,地方不錯,已經算洛河的儘頭了,奔流的洛河水,最終就是流進了湍急的渭河之中。
周複禮算了算時間,如果司馬煜認真的尋找他的話,他們相見的地點應該就是在這渭河了。
當然,如果司馬煜真的沒上心,連他留下的那麼明顯的線索都沒看到,他估計真得去大魏過日子了。
那雞蛋餅他也就給小板凳,他的一群學生,還有司馬煜吃過,加上河道沿途的攤子大部分應該都是親戚關係,他留下了那個雞蛋餅估計很快就能成為沿途最地道的美食,其美味的味道,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也會流傳開。
遠近馳名!
馬車又行了兩天。
眼前,滔滔渭河
水顯得有些湍急,估計就像蘇幕遮他們現在的心情。
但到現在,蘇幕遮一行大魏人心裡也鬆了下來。
過了這裡,他們大魏的疆土就在眼前了,隻要到了大魏疆土,就沒有任何擔心的問題。
蘇幕遮說道:“終歸這一場還是我贏了。”
周複禮接口道,“拭目以待。”
連其他幾位大學宗都搖了搖頭,都到這裡了,大晉那個小皇帝不可能追得上來了。
等他們渡過渭河,哪怕大晉的小皇帝追到了河對麵,也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離開而已。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喜色,他們是大魏的讀書人,平時也從來沒有這麼奔波過,都是心中的信念讓他們堅持到現在,現在曙光初現,心中彆提多開心。
包了一艘渡河的船,等踏上船的那一刻,大魏的人算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的擔心。
看來小聖人路上的淡定自若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周複禮心中也在道,二狗子,就看你的了,他實在有些舍不得大晉嘞。
船晃動得有些厲害,因為河水實在急了些,但也沒多少擔心,船夫是本地多年的船家了,這點風浪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等船行至河中間,蘇幕遮臉色都帶起了笑容,“小聖人覺得最後這一場文鬥如何”
“精彩至極。”周複禮答道。
蘇幕遮一愣,沒想到周複禮這個時候了,還如此淡定自若。
正準備說點什麼,這時候“砰”的一聲在船頭響起。
向船頭看去,隻見船家居然瑟瑟發抖地跌坐在船頭,臉色都白了。
蘇幕遮和幾位大學宗一愣,“怎麼了?”
不是經驗老道的熟手嗎?怎麼突然這樣,就如同見了鬼一樣,嚇得著實不輕……
那船家的確是熟手,控製中心中的恐慌,喊了一聲,“河……河怪,好大的河怪。”
然後撲通一聲跳進了河裡,幾個沉浮,人影就不見了,水性也太好了點。
弄得一群人瞬間就懵了。
什麼情況,船夫突然跳河了,他們現在是被留在了河中間?那他們該怎麼辦?
蘇幕遮臉都黑了,他們是遇到了什麼黑心的船夫了?
聽說一些窮山惡水的地方,就有乾這種勾當的人,將人立於死地,等人死了之後再來發
死人財。
簡直喪儘天良。
黑著臉說道,“你們有誰會掌舵?”
幾人麵麵相覷,他們也不知道就這樣留在河中間會是個什麼情況。
這時,周複禮突然開口道,“無需擔心,救我們的人馬上就到。”
河怪?
能將經驗豐富的船夫都嚇得跳河的河怪?
周複禮心中帶笑,二狗子,表現得還不錯,終於算是追上來了,也沒枉費教導了那麼多東西,靈活運用起來,哪裡有追不上他的道理。
蘇幕遮眼睛上挑,和幾位大學宗猛地向船倉外走去,然後整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樣,那是……什麼!
周複禮也走了出去,說了一句,“看來這一場又是我贏了。”
所以說嘛,人不能高興得太早,要笑到最後才是勝利者。
不遠處,一輛青色的巨型“宮殿”,正在湍急的渭河上平穩的駛來,上麵一排排的弓箭手將弓拉成了半圓對著他們,司馬煜正站在船頭,臉上的表情不怎麼好。
終於給他追上了,原本如同無頭蒼蠅一樣,這些大魏人實在太奸詐了,居然放出這麼多一模一樣的馬車逃亡大魏,每次追上都是假車。
誰能想到,一個突然盛行的雞蛋餅給他指明了道路。
喝,能弄出這些奇奇怪怪食物的除了周複禮,還真沒誰了。
原來周複禮也在等著他的營救啊。
查了最近幾座城池去往大魏的道路,都必經過渭河,而渡河有船的地方就更少了,大魏人不想暴露行蹤,可選擇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
所以他們乾脆就直奔這裡而來,攔截至此。
司馬煜拳頭都捏緊了,玩貓捉老鼠是吧,看他救了周複禮之後,怎麼和他們玩。
蘇幕遮和一行大魏人一臉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
“這是……船?”
“好像是我們在洛陽外看到的那艘。”
但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離洛陽估計有千裡之遙。
估計做夢也沒有想到,居然會被這種方式追上了。
蘇幕遮嘴角苦笑,“小聖人知道我們會被攔截在這裡?”
周複禮答道,“差不多吧。”
幾個大魏人:“……”
“不知小聖人何時放出的消息?按我們行蹤的隱秘,如果沒有人傳遞消息的話,
跟本不可能追蹤到我們的位置。”
周複禮不置可否,“下次抓人,還是綁起來好。”
周複禮也記好了,不然還真不知道彆人有些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
隨著大鐵船靠近,周複禮他們的小船就顯得如同水上隨波逐流的浮漂了,瞬間都會被撕裂得粉碎的樣子。
鐵船上,居高臨下的司馬煜氣得咬牙切齒的。
居然把周複禮拐了這麼遠。
還好,還好還來得及。
大魏的人就緊張了,因為全是弓箭手對著他們。
氣氛一下壓抑到了極點。
他們也知道,憤怒之極的小皇帝肯定不會放過他們,恐怕下一刻就是他們萬箭穿心的時候。
一個個都是大學宗,在大魏也是身份尊貴的存在。
這時,幾個大學宗移動了一步,站在了蘇幕遮麵前,突然狂笑了起來。
“吾輩皆是大魏人,為大魏而死,值了!”
“哈哈。”
“可惜沒有酒,可惜無法撫琴,不然飲酒撫琴,才方顯我大魏人的氣魄。”
“哈哈。”
都是猖狂的笑聲。
誰又知道,他們現在正用身體擋在無數的箭矢之前。
一股悲涼的氣息充斥在空氣中。
“吾輩雖死無憾。”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些癲狂的大魏文人吸引了。
突然,幾人回頭怒吼,“郭震,還不帶幕遮離開,我們命賤死不足惜。”
什麼?
周複禮都愣住了,他們剛才是在為蘇幕遮分散注意力。
周複禮回頭的時候,隻見大魏人中一個強壯的大漢,突然拉著蘇幕遮就往河裡跳去。
這大漢一路上沉默寡言,長得也不像讀書人,周複禮也沒多少留意,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麼果斷。
周複禮看到的還有蘇幕遮的眼淚,臉上的苦澀和悲傷。
他知道為他擋住箭矢的大學宗們會是怎樣的結果。
船上,全是幾位大學宗的狂笑聲,聲音比卷起的海浪還要動人心肺。
“射!”
箭矢射了過來。
當然因為周複禮還在船上,箭矢都是射到了河裡。
一抹觸目驚心的血紅從河裡冒了起來。
周複禮也是一歎,蘇幕遮會不會被射死了
又或者直接淹死在了這渭河之中。
一言一行,風流名士,周複禮居
然有些惋惜。
幾輪齊射之後,所有的弓箭又對準備了船上的這些大學宗。
這幾位大學宗,有的頭發都花白了,此時衣袖一拂,任由河風將他們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一副慷概赴死的模樣。
“好叫你等大晉人明白,我大魏文人身子雖弱,但永不言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