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寓愣了半響,這才答道,“回不去了嘞。”
是啊,他哪裡還回得去。
如果讓大齊知道,他是如何愚弄他們的,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對大晉發動戰爭。
他所做的事情,已經不是傷害大齊顏麵和感情這麼簡單了。
有些東西一但暴露出來,必定是天崩地陷。
所以無論他怎麼想,他都不能回去。
周複禮沉默了一下,這就是一個密諜的命運嗎
聽說韓寓是十歲離開大晉的,那還是一個什麼都無法分辨的年齡吧。
在大齊待了六十多年,或許在韓寓的記憶裡麵,大晉可能都模糊得不成樣子了吧。
比起大晉,大齊才更像是他的家。
周複禮不知道韓寓的內心得多強大才能做到現在這地步,但想著韓寓一生的經曆,又不免有些悲傷
。
他明明可以隻是單單純純的一個文學泰鬥的。
是大晉害了他,讓他變得不再那麼純粹,但人的命運本就是如此,從來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趙玄櫻和司馬鹿鳴司馬煜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感謝這位老人為大晉付出的一切。
大晉孱弱,如果不做些什麼,不過是等死而已,所以大晉有了遍布天下的密諜網。
站在大義上這是必須的,為了生存,但站在個人的感情上,又有多少人能承擔得起這份沉重。
韓寓也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
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的身份,不然那將是大齊和大晉共同的災難。
悠悠七十載,卻不知道家在何方,也無家可歸。
那老人的背影實在讓周複禮無法忘懷,人的一生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此時,皇宮中,簫爭正甩著小短腿往周複禮他們的宮殿跑,或許在這混亂不堪的時刻,也隻有簫爭還會想起周複禮他們吧。
他得將好消息告訴周複禮他們,他們大齊的文昌公居然支持他了,有了文昌公的支持,那些權貴在道義上就說不過他了,他覺得他混得比以前好了。
隻是一進入宮殿,卻空無一人。
麵對空蕩蕩的宮殿,簫爭有些出神。
“太後?”
“小聖人?”
“師哥?”
聲音在回蕩,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
突然,簫爭吧嗒吧嗒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們走了!
就這麼不告而彆的離開了。
簫爭從小就很懦弱,彆人說什麼他就應什麼,就如同一個應聲蟲一樣。
他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直到太後的到來,讓他看到,原來隻要將自己武裝起來,就能保護好自己。
然後小聖人的到來,教了他好多好多彆人都不會的東西。
還要司馬煜,他從來沒有朋友,但他真的將司馬煜當成了他的朋友。
和這些人相處,他才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自我的存在。
他活過來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能為自己思考問題。
但……現在又什麼都沒有了。
“哇”的一聲,簫爭哭了出來,張大著嘴,眼淚流過臉頰,流進了嘴巴裡麵,好苦。
然後向宮外跑去。
周
複禮他們搶船離開,這麼大的爭鬥,很快還是被大齊的人發現了。
但他們的船已經開到了渭河中間,任由大齊人如何叫罵也無濟於事。
船的水位很高,又是光滑的鐵皮,就算大齊精通水事的奇人也休想直接從水裡麵爬上船。
再說他們拿著武器往下麵捅,大齊人休想從河裡麵爬上來。
岸邊射上來的箭矢也毫無威脅,射在船的外倉上,那可是鐵板做的,直接將箭矢反彈掉進水裡罷了。
周複禮幾人對視一眼,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們終於從那層層守衛的深宮逃了出來,期間做了很多事情,甚至為此將大齊狠狠地擺了一道。
“安心的回去罷。”趙玄櫻說道,“我們這次出來的時間也夠長了。”
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但真的沒有任何留戀的東西了嗎?
船才開沒多久,周複禮的眼睛突然一震。
岸上,一個小小的人影,甩著小短腿,張著嘴,邊哭邊跟著船在跑。
或許跑得太急,摔在了地上,膝蓋上都是血。
“哇哇”的哭聲如同能撕心裂肺一樣。
是簫爭!
周複禮的心都收縮了一下。
“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
簫爭忍著膝蓋上的痛,一邊擦眼淚一邊追。
為什麼要丟下他,為什麼要不辭而彆。
他們是唯一讓他覺得他活在這個世上的人啊。
出奇的,看著岸上的那個小身影,趙玄櫻沉默了,她沒有兒子,哪怕是抱來司馬鹿鳴養的時候,司馬鹿鳴是那種從來不讓人操心的性子,完美得根本讓她感覺不到作為一個母親保護孩子的責任。
但簫爭不同,就如同司馬鹿鳴缺失的東西都體現在了簫爭身上。
當那個害怕的小身影第一次躲在她身後的時候,當那個小身影眼睛中流露出無限崇拜的時候,她此時居然記得一清二楚。
她現在都能想象,當他們離開後,那個膽小怯弱的孩子會如何的淒慘無助,更何況大齊現在的局勢對簫爭來說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她原本以為,一個他國的小皇帝,與她何乾?
但現在看著岸上那個哭著追著他們的孩子,心中居然升起莫名的情緒。
司馬煜也沉默著,這是一個和他的命運何其相似
人,同樣沒有朋友,同樣沒有人支持,步步為營,生活艱辛。
此時就要殘忍的將他丟棄嗎?
他們還口口聲聲地稱對方為朋友。
幾人都在沉默。
但他們有什麼辦法?
對方可是大齊的皇帝。
正猶豫著,突然岸上發生了一件讓人驚恐的事情。
突然,簫爭身體一衝,朝著船的方向,直接跳進了河裡麵。
無論是岸上還是船上,都亂了。
“停止射箭,陛下掉河裡了。”
然後有多少人臉上表情莫名,要是簫爭死了,一切的混亂是不是都解決了。
“繼續射,射死這些大晉人。”
“陛下好好的待在皇宮裡麵,怎麼可能掉進河裡麵。”
周複禮也被簫爭那一跳,給弄得心都被揪住了。
在聽岸上的吵鬨聲,臉都黑了。
將簫爭留在這樣的環境,憑他一個孩子,必死無疑。
簫爭還在河裡撲通,岸上的大齊人居然視而不見。
周複禮黑著臉,“救他。”
趙玄櫻張了張嘴,其他人也是一震。
要是將簫爭救上船,情況就複雜,他們就不僅僅是自己逃離大齊,他們是綁架了大齊的皇帝啊。
但此時,竟然沒有任何一人反對。
周複禮也有些驚訝,以趙玄櫻的性格,居然都沒有反對?
船開向了岸邊,船上有網,直接丟下去網住撲騰的簫爭。
大齊人也懵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等反應過來,趕緊往船上撲。
大晉的人也拿著刀,哪個撲過來就砍誰,要是被大齊人上了船,他們想走就難了,一切計劃也得失敗,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也一場空。
還好的是,漁網將簫爭拖上了船,那些凶猛地撲上船的大齊人也被推下了河裡麵。
大齊人有點懵,看著重新駛向河中間,並慢慢遠去的大船。
等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尖叫聲起,“不……不好了,陛下……陛下被大晉人綁走了!”
船上。
簫爭哭得更帶勁了,邊哭嘴巴邊往外麵吐河水,“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被河水嗆得眼淚直流。
身上被漁網的掛傷都不管不顧。
張著嘴巴朝天,反正就是哭,其他什麼事情估計也沒有想。
周複禮看著在甲板上哭得死去活
來的小人,也有些焦頭爛額,這以後可怎麼辦?
救上來的可不僅僅是一個讓人心痛的小孩子而已,他還是大齊的皇帝。
找個地方將他放岸上?
但以剛才的情況來看,估計簫爭還沒有回到皇宮就得丟了性命。
大齊的情況已經不是他們才來大齊的時候一樣了,也不僅僅在權貴之間的爭權奪利了。
以前的簫爭就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傀儡,權貴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他,所以哪怕沒有任何實權的他依舊十分安全。
但現在不一樣,簫爭不僅有了存在感,還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還牽動著大齊百姓的心。
而一手製造出來這種局麵的周複禮他們,放簫爭回去的話,就是直接讓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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