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在青石板鋪就的長長甬道上, 車轅處燙著木芙蓉的馬車轉過兩道宮門, 來到延嘉門外。
再往裡走, 便是內宮所在。
流雲翻身下馬,拱手道:“秉侯爺、主母, 延嘉門到了。”
蕭讓撩開簾子,縱身下了馬車, 又回頭伸手,扶身後的顧熙言下來。
守門的兩個禁軍見了, 也拱手行禮道:“見過平陽侯爺, 平陽侯夫人。”
過了重華門,便是通往內宮的長樂門。
方才在馬車裡對外麵的風光看的不真切,此時下了馬車,顧熙言方才見識到這一派紅牆黃瓦,金碧輝煌的景致。
湛藍天空下, 鬥拱重簷, 金瓦飛甍, 輝煌壯麗,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教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壓迫感。
又轉過一處殿門,顧熙言正平視前方看的目不轉睛, 忽覺得手上被男人捏了一把,抬頭一看, 蕭讓正低頭含笑瞅著她, “緊張嗎?”
顧熙言瞅著男人, 美目如碧波,一點兒也不覺得丟人的承認:“緊張。”
前兩日,壽康宮裡頭那位太後娘娘,給盛京城中有頭有臉的王公侯爵,士族將相之家都下了帖子,說是今年宮裡頭培育在暖棚裡頭的花兒開的正好,難得一見,請諸府女眷入宮一觀。
當日又恰逢江南布政使入宮覲見,特地進貢了幾簍子江蘇陽澄湖的大閘蟹。眼下已經是十一月,估摸著這螃蟹也隻能吃這最後一茬,太後娘娘和身邊的老宮人一合計,索性把賞花會辦成了既賞花又嘗鮮的螃蟹宴。
蕭讓的母親元寧長公主是太後娘娘的親女兒,故而,蕭讓要叫太後娘娘一聲皇祖母。有這層關係在,顧熙言想不緊張都難。
當年太上皇後宮中鬥爭激烈,這位太後娘娘一路披荊斬棘,坐穩了中宮皇後的位子,留下“一代”賢後的美名。
等到太上皇病逝,太後娘娘所出的嫡皇子、也就是成安帝順順當當的榮登大寶。成安帝即位的頭兩年朝綱不穩,太後娘娘和母族沒少暗中扶持,直到親眼見了這海晏河清的世道,這放下心來在壽康宮安穩度日。
這還是顧熙言和蕭讓成婚之後,第一次進宮拜見太後娘娘。
平陽侯府裡頭沒有長輩坐鎮,新婚後的這些時日,顧熙言過的可謂是逍遙自在。如今突然要見嫡親的太後皇祖母,難免生出一種“醜媳婦見長輩的”不安感。
蕭讓被顧熙言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逗笑了,勾起薄唇道,“怕什麼。一會兒進了壽安宮,你且記住,上頭坐的不隻是太後,也是你嫡親的皇祖母,便夠了。”
顧熙言聽了這安慰的話,粉唇微彎,衝他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壽康宮殿前。門口守著的幾位宮人見了兩人,皆紛紛行禮道,“給侯爺、侯夫人請安。”
蕭讓抬了抬手,道,“免了。皇祖母可在裡頭?”
一位上了年紀的宮人笑道,“太後娘娘正在裡頭和幾位夫人說話,一早便吩咐了奴才們,若是見侯爺和夫人來了,不用專門進去報,直接往裡頭請就是了。”
蕭讓笑道,“那便勞煩魏嬤嬤了。”
來的時候,顧熙言在馬車上聽蕭讓說,他幼時曾養在太後娘娘身邊一短時間,故而太後娘娘身邊的幾位宮人嬤嬤待他素來親近。
這魏嬤嬤長了一張慈善的笑臉,說話也頗為和氣。顧熙言聽了也不由的笑了。
殿前台階上設著四座陳鎏金銅香爐,舉步進了壽安宮,隻見進門處放了一組纏枝蓮龍紋海晏河清屏風。諾大的宮殿裡擎著四根朱漆巨柱,上麵纏繞著龍鳳呈祥的漆金浮雕,撲麵而來一派皇家氣派。
太後穿了一身靛青色萬壽如意常服,正端坐在紫檀描金寶座和兩旁的高門貴婦說著話。
在一眾貴婦的目光中,蕭讓帶著顧熙言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太後受了兩人的跪拜,立刻大大的賞賜了一番,又拉著顧熙言的手不放,留她在身邊說體己話。
今日,壽康宮中多是女眷,蕭讓身為男子,在此停留多有不便,故而和太後請了安後,便留顧熙言在壽康宮裡頭陪太後說話,轉頭去了前宮的禦書房見成安帝。
......
紫檀描金寶座上,太後鬢發如銀,握著顧熙言的手問話,“這些日子,侯府中都還好?”
顧熙言柔聲道,“回皇祖母的話,侯府中一切安好。”
太後方才已經細細打量了顧熙言一番,聽聞她生的好顏色,今日一見,見是個識大體,又端莊有禮數的,心裡這才滿意的點了頭。
“彥禮忙起來是個不著家的,諾大侯府中全靠你一人打理,難免辛苦。聽聞彥禮重新請了桂媽媽回來。她是從我宮中出去的老人了,侯府中沒有了長輩在,有桂媽媽多少幫襯著些,也是好的。”
說到此處,太後許是想到了逝去的元寧長公主,眉眼隱隱有些憂色。
“你們小夫妻倆新婚不久,要多多相互扶持,方能日久天長,相敬如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