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完了這春恩、祭祀、納貢、分年貨的諸事,還有正月裡請客的事宜。
每逢過年,家家戶戶都要請客吃酒,說是請客,不過是借聽戲打賞,酒肉吃喝之名,溝通感情。
平陽侯府天潢貴胄的門第,平日裡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結交的自然都是王公貴族,請客吃飯自然也都不出這個圈子。
顧熙言早早問過了蕭讓請客的安排,如今隻叫桂媽媽按照往年慣例擬定了正月裡請吃飯的日子,又叫蕭讓開了宴請賓客的名單,大抵是幾個國公府、東西南北四王以及各公侯伯子男等人。
那廂,王媽媽捧了一個紅漆木盒子打簾子進來,“秉主母,前些日子金銀裸子打的有些不夠,老奴索性叫人又打了些來,預備著過幾天上元節打賞小輩兒見禮用。”
顧熙言聽了,點點頭,“辛苦媽媽。”
王媽媽見顧熙言神色困頓,滿麵之色,不禁心疼道,“主母一連忙了數日,若是累了便休息會兒,這平陽侯府諾大的家業,事情總是管不完的,下麵的人也理應為主母分些憂去。”
顧熙言笑了笑,“媽媽說的是,好在忙了數日,一應事宜總算是處置的差不多了,這會子還真有些困意上頭,得去小憩一會兒才好。”
一旁的靛玉來道,“婢子服侍主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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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園正房。
隻見大丫鬟紅翡神色惶然,手裡捏著一封信,匆匆打簾子進了內室裡。
此刻已是傍晚,再過片刻便是晚膳時分,顧熙言剛卸了釵環準備躺下小憩片刻,不料那廂紅翡便闖了進來。
靛玉“噓”了聲道,“紅翡姐姐聲音輕些!小姐這會子剛剛躺下呢!”
紅翡麵上浮上幾分焦急,“老爺叫人快馬加鞭送來了封家書,說是叫小姐接了信便立刻拆開來看!可見是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那廂,顧熙言合著眼睛本就沒有睡著,隱隱約約聽了這話,當即直起身子,撩開綃紗帳道,“我還未睡,快把家信呈上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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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朝局動蕩,江南糧災一案,你外祖江氏一族已因賑災糧之事牽連其中,為父隱隱察覺此事非同尋常,矛頭似是衝著顧府而來,故而特地休書一封,提醒熙兒近日出門需謹慎小心。”
“平陽侯府本是天潢貴胄之家,顧氏雖是滿門書香,說到底總算是高攀了侯府........故而,吾兒一朝被聖上指給平陽侯爺為嫡妻,為父心中擔憂勝過喜悅之情。自古女子出嫁從夫,吾兒身為平陽侯府當家主母,料理整個宗族本就不易,若是到了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萬萬不要顧及家裡,隻需記住,凡事與侯爺一心一體便是!千萬莫要為了家中之事哭求到侯爺麵前!”
顧熙言看到此處,已經是淚流滿麵,纖纖素手握著信紙顫抖不已。
終是到了這一天!
上一世,顧家便是被朝中奸佞陷害,成安帝下旨抄家滿門,母親顧林氏懸梁自縊,顧父顧萬潛和長兄顧昭文在流放青海的途中自刎身亡。顧家滿門敗落,全家七十二口化作一群冤魂,無一幸存,隻剩她一人在侯府苟延殘喘,受儘欺辱。
這一世,她體諒顧父顧母的苦心,從重生那日便孝順地聽從父母的教導,從未有一絲一毫的忤逆。
父親母親養她十來年,如今到了家中有難之時,她又怎麼會置之不理,視若無睹!
隻是江南一案事關朝局,豈是她一深閨婦人能輕易打探到內幕的!
巨大的恐懼如潮水一般撲麵而來,幾乎滅頂,顧熙言滿心恐慌,腦海中一團亂麻,竟是頭一回手足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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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讓抬腳剛走進內室,便聽見一陣低低的抽泣聲。挑開簾子一看,果然是顧熙言伏在床頭痛哭不止,身旁兩個大丫鬟也是雙目含淚,在一旁苦勸著。
蕭讓當即皺了眉,邊往床畔走,邊道:“聽媽媽說夫人正在小憩,怎的竟是哭成了這般模樣?”
望著朝自己走過來的高大男人,顧熙言來不及抹去臉上淚水,便張開雙臂撲到了男人懷裡,泣不成聲道,“侯爺.......侯爺........”
顧熙言一邊兒哽咽著,一邊兒娓娓道來。一番梨花帶雨的哭訴過後,蕭讓總算是明白了其中緣由。
那王謝兩家衝江氏開刀的事兒,蕭讓一早便知道,隻不過是一時不察,沒料到這江氏和顧熙言的外祖竟是有秦晉隻好。如今聽顧熙言這麼一說,方覺大事不妙,這王謝兩家若是意在扳道顧氏,那可真真是用心良苦,居心叵測。
隻見蕭讓神色冷峻,伸手揩去了美人兒眼角的淚珠兒,沉聲道,
“顧氏一族定會安然無恙,夫人莫要憂心,此事全權交由本候處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