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妒意(1 / 2)

那晚從湖畔回來之後, 顧熙言難得地沒有失眠。

床榻上,美人兒沉沉睡去, 夢中螢火蟲星光點點,垂髫的女童和白衣少年郎泛舟銀河,歡聲笑鬨不斷。

“玄哥, 玄哥,這兒可真美!”

“熙兒喜歡就好。”

“玄哥喜歡嗎?”

“喜歡。”

“過兩天等熙兒病好了,就要下山了, 爹爹和娘親為熙兒請了西席, 可是熙兒一點兒也不喜歡念書.......”

“熙兒下山之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玄哥了?熙兒喜歡和玄哥在一起。”

“那熙兒快些長大,等熙兒長大了, 玄哥就永遠陪著熙兒。”

白衣少年郎眸色溫柔, 垂髫女童望著他盈盈一笑, 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料,忽然一陣花雨飄起,白衣少年郎被亂花迷住了眼,轉身揉了一會兒眼睛, 再轉過身來,卻變成了一身玄衣的蕭讓。

蕭讓的麵容青澀至極, 看上去隻有十幾歲而已, 俊眼修眉帶著三分不羈的戾氣,望著她輕啟薄唇,冷冷發問。

“顧熙言, 他是你的誰?”

........

“不是的,蕭讓,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熙言陡然從夢中驚醒,神色惶然不定,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晶瑩的汗珠兒順著欺霜賽雪的肌膚而下,緩緩流到修長的脖頸處。

日光刺目,穿透薄紗帳射進來,顧熙言好一會兒才從夢魘中平複下來,抬了玉臂,以手遮了眼睛道,“紅翡,進來服侍我梳洗罷。”

話一出口,顧熙言便愣了。

她被擄到此地,已經是有半個月沒見過紅翡和靛玉了。

如此想著,眼眶又是一紅。顧熙言強忍著淚意,正準備喚丫鬟碧雲入內,不料卻聽見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鬨聲傳來。

顧熙言皺了一彎遠山眉輕輕皺,凝神細聽片刻,方側身下了榻,光著一雙玉足走了出去。

話說,韓燁和段氏新婚數月,每晚皆是分房而居,韓燁在段氏麵前清冷疏淡,少有關懷,此番兵致江淮,還是段氏痛哭流涕地求了韓燁數日,才得了允許,能夠隨軍前來。

可是,叫段氏萬萬沒想到的是,從在江淮安頓下來的那日起,自家夫君便從未踏足過她居住的居所。如此半個月下來,段氏察覺到了不對,在其百般詢問之下,身邊服侍的下人才唯唯諾諾地道出實情——原來韓燁平時歇在書房裡,書房旁的映雪堂裡頭住了一位熙姑娘,世子爺日日前去探看,從未有一日間斷。世子對這熙姑娘百依百順,哪怕軍務再忙,也要陪她一同用膳雲雲。

段氏聽著著番話,恍然覺得身處夢中——她那心冷如鐵的夫君,竟會有如此體貼柔情的一麵?!

可是,這番情誼本該用在她這個嫡妻正室身上!而不是那連妾室名分都沒有的狐媚子身上!

段氏心如刀割,妒意滔天,當即便領了一眾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地徑直往映雪堂而來,

——她倒要看看,這位被自家夫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到底是何等貨色!

映雪堂門口已是一片混亂,丫鬟碧雲跪在門口處,和幾個在映雪堂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起攔著前來鬨事的仆婦小廝,不叫入內。

“主母恕罪!世子再三吩咐過婢子,若無口諭,映雪堂一律不準閒雜人等入內!”

隻見段氏穿著一條豆綠色的對襟褙子,下頭是條乳白色紗裙,發髻上斜斜簪了兩朵逼真的絨花。

段氏長得麵如秋月,婉約大方,本該是清淡雅淨的淡泊之人,此時整個人卻抑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她扶著丫鬟的手靜靜站在映雪堂前,厲聲罵道,“閒雜人等?你們這些隻認世子,不認主母的狗奴才!那便去你們世子麵前問一問罷,問問這映雪堂我這個當家主母到底能不能進!”

“今兒個,這映雪堂我是非闖不可的!”

丫鬟碧雲高聲哭求道,“主母莫要為難婢子!世子今日臨行時特意吩咐了,熙姑娘若是有了三長兩短,婢子和這映雪堂中的眾人便是死罪.......”

話未說完,便是“啪——”地一聲脆響,隻見段氏身旁婆子一個箭步上前,狠狠地打了碧雲一巴掌,罵道,“不知禮數的東西!未經納聘之禮、未向主母敬茶便委身於世子,藏在這映雪堂中!不知是哪裡來的狐媚子,偏生你們這些奴才一口一個姑娘的叫著!是誰的姑娘?竟值得你們這樣儘心儘忠!”

那婆子手下力道極大,碧雲被打了一巴掌,臉上立刻高高腫起,滲出幾絲血意來。

今日世子一早便著了甲胄出門,想來是兩軍今日交戰,段氏此時前來鬨事,一看便是算準了時辰——世子不在,段氏又是有備而來,熙姑娘豈不是任人拿捏踐踏!

碧雲思及此,心頭大駭,當即也顧不得查看傷勢,忙附耳一旁的小丫頭,低聲道,“快!差人去通風報信,快快請世子前來!”

那小丫鬟被這陣勢嚇得不清,拔腿便往外跑,不料段氏見狀,當即指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摁住了碧雲和那要通風報信的丫鬟。

兩廂人又是一陣打鬨叫罵,院子裡巡邏的守衛見了,欲上前阻攔,不料段氏素手一揮,斥道:“我身為世子嫡妻,今日是在整頓後宅之事,爾等誰敢上前!”

那一群禁軍見了,皆是麵麵相覷,滿腔為難,思前想後,終是悄悄派了一人,快馬加鞭,去兩軍陣前將這映雪堂裡頭的情形報給韓燁。

映雪堂前,一派混亂之中,突然聞得屋內一女子清亮如鶯啼的聲音穿來。

“碧雲?外頭何事?”

丫鬟碧雲正被婆子死死按著,聽見顧熙言起了床,忙滿麵驚慌地高聲道,“姑娘好生呆在屋子裡,萬萬莫要出來!”

方才,顧熙言打簾子出了內室,望著屋外影影綽綽的身影靜靜站了許久,她聽著屋子外一群人的吵鬨聲,大概也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隻見美人兒沉吟片刻,終是開口道,“碧雲,請夫人進來一敘吧。”

.......

“秉侯爺,顧家又來家信一封。”流雲望著帳中金冠束發,正被下人服侍著穿甲胄的男人,又補了句,“依舊是寫給主母的。”

蕭讓聞言,眉心微攏,伸了大掌接過,將那書信展開來。

“愛女熙兒親啟:從盛京致江淮千裡,腳程緩慢,縱然快馬加鞭,路上依舊要耽擱數日。不知汝隨侯爺可抵達江淮?軍中一切可還適應?平陽侯爺戎馬倥傯,此後隻怕征戰之時多矣.......縱然軍中諸多艱苦,汝切不可嬌氣抱怨.......汝為平陽侯當家主母,身為人婦,自當為君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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