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堂。
“姑娘?!姑娘醒了, 快去叫世子!”
方才在高台之上,親眼看著一隻箭矢向蕭讓飛去, 顧熙言心頭猛地抽動了兩下,美目一闔,整個人竟是生生暈了過去。
眼前的最後一幕,是男人一身金甲, 伸手把胸口處的箭矢一把拔下——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為她身受重箭, 而她卻不能伴他身邊!
顧熙言淚眼朦朧,眼見著韓燁挑簾子入了內室,不等他走到床榻前,便拿了一隻枕頭丟過去,“你走!!”
“你怎能以我誘侯爺入陷阱!你怎能陰毒至此!”
她眼淚紛紛,紅著眼睛看他,高聲道, “你今天不是想生擒蕭讓!你是想讓他死在我麵前, 叫我對他絕了念想!”
“韓燁!我心中念及你我年少交情,你卻一心想殺我夫君!”
韓燁伸手接了砸來的枕頭,麵上冷冷清清, “不錯, 我是想讓他死在你麵前,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顧熙言閉了閉眼,任由淚水汩汩而落,“韓燁,今日你苦心孤詣地騙我到觀戰, 侯爺朝城門下策馬奔來的時候,你我的昔日情分便已經耗儘了——我恨不得永生永世不再與你相見!”
她的神色厭惡至極,似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才痛快。韓燁聽聞此決絕之言,眸色猩紅,臉上笑意漸漸褪儘了。
他心中妒意滔天,如烈火澆油一般熊熊燃燒著,他目光森然,望著她脫口而出,“熙兒和我的昔日情分已儘?你可是想和蕭讓再續前世緣分?可是不湊巧的很,蕭讓今日被一箭射中了心口,此時命在旦夕,垂垂危矣。熙兒和他的情分,大抵是無法再續了!”
顧熙言聞言,小臉兒瞬間煞白,喉嚨哽咽著,過了許久才能發出聲音,瑩白的臉上恍然滑下一行淚,尖利的嗓音似哭似笑,“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死!絕不可能!”
這一世,她把他當成心中的倚靠,有多少次危難關頭,他都不顧自己安危,下意識地把她護在身後,顧熙言幾乎數都數不清了。
她的夫君宛若天神,怎麼可能突然就危在旦夕了!
這些日子,顧熙言常常夢魘,夢中一人渾身是血,看不清楚麵容,莫非,莫非夢中之人,竟是蕭讓不成!
韓燁見顧熙言神色漸漸驚惶,才發覺自己方才口不擇言,竟是說出了蕭讓垂危之事,忙收了一身戾氣,伸了手去扶顧熙言,“熙兒,你懷著孩子,不易動怒。”
不料手還沒有碰到,便被美人兒狠狠揮手打開了,顧熙言滿麵淚光,心中一陣倉皇之感如排山倒海而來,歇斯底裡道,“你放我走!我要去見他!你放我走!”
美人兒鬢發微亂,哽咽著泣不成聲,撕心裂肺地哭求,“我求求你了,玄哥,看在幼時情分上,你放我走吧.......”
韓燁望著眼前美人兒幾欲發狂的模樣,心中一陣發了瘋的嫉妒,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一個手刀劈在顧熙言脖頸後,顧熙言登時便軟了身子,暈了過去。
一室重歸寧靜。
韓燁伸手把人兒抱在懷中,輕輕放在榻上。美人兒滿麵潮紅,淚水漣漣,把胸前衣襟都打濕了一片。
他望著她看了半晌,終是低下頭去,在那瑩白的鎖骨處輕輕落下一吻。
“熙兒,今日你知道的夠多了,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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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顧熙言麵色如常,被下人服侍著洗漱梳妝過後,剛坐於早膳桌前,便有下人送上一碗安胎藥來。
瓷碗裡的湯藥散出真真熱氣,顧熙言伸手接過,正準備飲下,不料美人兒忽然抬了眼,眼光輕輕掃過麵前的幾個下人。
今日早起,服侍顧熙言梳洗打扮的丫鬟皆已退出屋外,此時來送湯藥的幾人麵生的很,顧熙言竟是從來沒有見過,就連丫鬟碧雲也不在。
顧熙言心存狐疑,盯著其中一名上了年紀的婆子屏息深思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你是段氏身旁的乳母媽媽!”
幾人被顧熙言盯著打量著,皆是冷汗欲滴,強撐著站定,不料顧熙言突然識破,那乳母見奸計除了破綻,一不做二不休,竟是兩三上前,死死按住顧熙言的身子,拿起那碗湯藥便往顧熙言的嘴巴裡麵灌。
顧熙言不住掙紮嗚咽著,使出全力推拒著。
這是她和蕭讓的孩子!這個孩子得之不易,她定會好好護著它,不讓它受一絲一毫的威脅!
屋中幾人正混亂掙紮著,不料大門猛地被推開,竟是韓燁和段氏一齊出現在了門口。
韓燁麵色寒涼,一手死死攥著段氏的手腕,把人拉了進來,大力甩在乳母麵前。
顧熙言逢此驚變,雙手死死護著肚子縮在了角落裡,麵上淚水漣漣。
“沒事了,沒事了,熙兒。”韓燁正欲上前安撫,不料顧熙言身子一縮,眼神裡竟是充滿了戒備。
這等內宅婆子多年混跡內宅,心思機敏過人,見此情此景,登時便眼疾手快地把那碗藥遞給了身後的小丫鬟,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毀屍滅跡。
韓燁乃是見慣詭譎伎倆之人,當即叫人按住了那幾個婆子,伸手奪了那碗湯藥來,一轉身,竟是親自將湯藥送到了段氏唇邊,“敢問小姐,此是何物?”
一旁,段氏的乳母哆哆嗦嗦地替主子答道,“回世子的話!此乃是安胎藥!”
韓燁盯著段氏,眼神淡漠,手上一動,竟是要把那碗湯藥喂儘段氏嘴中。
一旁的乳母見狀,忙掙紮地去奪,哭道,“世子,不可!萬萬不可!”
韓燁聞言,將手上瓷碗狠狠砸在地上,怒喝道,“為何不可!這藥中放了多少藏紅花?這毒藥彆人喝得,你家小姐偏偏就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