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首領已死, 烏孫殘餘兵卒四下逃竄, 一時間,沙場上一派混亂。
流雲披荊斬棘而來,衝蕭讓附耳道,“秉侯爺!薑紈將軍事成, 月氏已全軍覆沒於盤鳳坡!方才將軍托人傳話來, 說是四皇子派人前去圍堵郊外一馬車, 那馬車似是行往盛京方向而去!”
蕭讓略一深思, 當即臉色大變, 立刻揚鞭策馬, 突出重圍, 朝郊外絕塵而去。
流雲見狀, 大叫了聲“不好”, 也隨即拍馬跟了上去。
那廂, 韓燁見蕭讓抽身而去,心下起疑,還未來的及開口詢問, 心腹齊恕便匆匆上前道, “秉世子!四皇子身邊傳來消息,四皇子竟是暗中派人去圍堵顧姑娘的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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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一早,顧熙言便坐上了回盛京的馬車,馬車一路行至郊外,不料剛出了夷山地界,四皇子便派來了一路追兵。
今晨出發之時, 韓燁派了一隊人馬全程護送顧熙言,方才,四皇子的人馬企圖強搶,和韓燁的人馬大動乾戈,奈何寡不敵眾,被四皇子的人馬悉數刺死於馬下,就連丫鬟碧雲都未能幸免。
“四殿下有請,還請平陽侯夫人隨屬下走一遭。”
一身甲胄的將士騎在馬上,衝馬車裡的顧熙言抱拳,“夫人還是識時務些為妙,勿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顧熙言輕裝鎮定,冷笑道,“你們休想挾持我拿捏蕭讓!”
“你!”那將士大怒,正欲上前,一旁的同僚攔住道,“不可,殿下點明了要留活口。”
顧熙言見兩人竊竊私語的模樣,當即印證了心中所想——四皇子派人來捉她,定是想在最後關頭逼著蕭讓就範。
這麼想著,顧熙言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頸上,“今天我就算死在這兒,也不會讓你們的奸計得逞!”
那日,鄭虞說蕭讓去救自己,完全是出於本能真心,既然如此,她又怎能再次成為他的拖累!?
此番回京,顧熙言料到途中定是風波頻起,故而偷偷藏了一把匕首在腰間。她是身在閨中的柔弱女子,若真是到了緊要關頭,她能為蕭讓做的,也隻有以死明誌,不成為他的累贅了。
這麼想著,顧熙言心下一橫,將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送,匕首當即嵌入吹彈可破的肌膚裡,血珠兒沁出,割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眾人見她是動真格兒的,皆是一驚,正欲上前阻攔,不料一顆石子遠遠飛來,將顧熙言手中的匕首狠狠擊落在地,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顧熙言手上突然一輕,也是愣了,她一抬眼,剛好對上不遠處疾馳而來的金甲將帥,淚水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
“你來做什麼!他們是意欲挾持我拿捏你,你不知道嗎!你是個傻的嗎!”
蕭讓橫劍立馬,望著一臉淚水的美人兒,眸中滿是隱忍情意,“就是知道,所以才會來。”
“不來,怎麼接熙兒回家?”
顧熙言咬著櫻唇,一雙美目汨汨地流著眼淚,脖頸處傷口的痛意隱隱傳了上來。
四皇子的人馬見蕭讓親自前來,不禁背後一寒,紛紛裝著膽子揮劍而上,那廂,韓燁帶兵追趕至此地,見顧熙言脖頸處的刀傷,不禁心中一陣懊悔,正欲上前探看,蕭讓的寶劍卻直直朝韓燁刺來,兩廂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那廂,鄭虞連斬數人,行到破敗的馬車旁邊,翻身下馬,為顧熙言包紮起脖頸處的傷勢來。
鄭虞撒著金瘡藥,臉上神色頗為怪異,“沒想到,你對侯爺竟然還有兩分情意。”
方才,她可是親眼看見了,若是蕭讓阻攔的晚一些,那秉匕首可就真的割斷顧熙言的喉嚨了!
顧熙言抹了抹淚水,“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豈止隻有記兩分!”
“我後悔了。”
鄭虞為她係上繃帶,皺眉道,“後悔什麼?”
顧熙言扁著嘴巴道,“你再想嫁入平陽侯府,隻怕是不能了——我不想和離了。”
“你——”鄭虞倒吸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怒容,正準備開口斥責,不料顧熙言臉色大變,飛身抱住鄭虞道,“小心!”
方才,韓燁正與蕭讓廝殺的難舍難分,忽然心頭一陣劇痛傳來,額上滲出豆大冷汗。他自知體力不支,當即拍馬退到陣外,身後有兩名將士接替韓燁上前,擋去了蕭讓的追殺。
韓燁正欲帶人奔逃,腦海中白光一閃,忽然看見一旁馬車裡的顧熙言和鄭虞。韓燁下意識以為鄭虞意圖加害顧熙言,當即飛身上前,一劍朝鄭虞的後背刺去。
不料,顧熙言一聲驚呼,竟是用自己的身子擋著鄭虞,韓燁劍鋒一偏,順勢單手把顧熙言拉到了馬上。
顧熙言正欲掙紮,忽然聽韓燁重重喘著道,“彆動,我心疾犯了。”
五六人策馬而去,行至山頭地界,韓燁翻身下馬,竟是癱在了草地之上。其餘三名將帥見狀,皆紛紛下馬探看。
一身銀甲的男人雙手撐著地麵,兀自喘息良久,再抬頭的時候,唇邊已經掛上了一抹猩紅血色。
“玄哥,氣沉丹田,莫要亂動!”顧熙言想伸手去他懷中拿藥,不料今日韓燁一身銀甲,顧熙言竟是無從下手,隻見她麵色急急,顫聲問他,“藥呢!你把藥放哪了!”
韓燁勉強睜了睜眼,猛地抓住她的手,扯出一個笑來,“不需要了......不需要了,熙兒。”
顧熙言抹了把淚,拚命地搖頭,“怎麼會不需要,你先吃了藥再說!”
身後傳來馬蹄陣陣,三軍部隊盤山而上,揚塵而來。
“報!盛京禁廷傳來消息,皇上駕崩!”
“報!淮南王、定國公將叛軍悉數剿滅,四皇子攜餘黨逃往盛京方向!”
一聲聲軍狀如催命符一般傳入耳中,韓燁俯身,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顧熙言哆嗦著揮了衣袖為他擦去唇邊血跡,不料那鮮血一陣一陣地湧出來,竟是怎麼擦都擦不完。
顧熙言滿麵驚惶,哽咽不止,“玄哥,沒事的,沒事的!我帶你去扶荔山治病好不好,過了今日,我帶你去外祖山中.....你定會無礙的......”
“玄哥,蕭讓不會至你於死地的.......你隨蕭讓回去,好好認罪,定然還會有一條生路的.......”
顧熙言涕淚縱橫,嘴裡的話越說越沒有底氣——他那樣驕傲的人,重活一世都不肯有一絲一毫的低頭,又怎會死裡偷生,苟延殘喘的度過下半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