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斷魂(2 / 2)

據坊間傳言,當日肅清起義軍之後,三軍劍指北鬥,高喊“並匡社稷,肅清妖孽”之語,聲震青天,叱吒風雲。

爾後,諫議大夫沈階於金鑾殿前上表,曰“今日天子腳下,盛京城中,流民遍地,居無定所,微臣願和諸位同僚一道,貢出微薄俸祿,獻出家中米糧,廣設粥棚、居所,以安置流民,廣施仁道。”

此倡表一出,京中的高官之家、世家大族皆紛紛於街道設立粥棚,接濟那些被叛軍毀去家宅,流離失所之人。為防止流民聚集,滋生瘟疫,太子李琮還親自下旨,令太醫於鬨市坐診,為流民、百姓義診,不取分文。

平陽侯府。

一行身著甲胄的將士們龍行虎步而來,為首一人金甲紅帔,生的龍章鳳姿,氣宇軒昂——正是蕭讓。

“秉侯爺!京中各城門、坊市的布防皆已到位!”

“秉侯爺!禁廷各宮門處戍衛之兵將皆已增加兩倍人手!”

從演武堂出來,一路上軍報不絕於耳,說話間的功夫,眾人行至一處院子前,蕭讓微微抬手,身後眾人當即噤了聲。

隻見高大的男人抬腳便邁入了院記門之中,空留下一眾下屬麵麵相覷。

侍衛流雲躬身道,“請諸位將軍暫回,此處乃是主母院落。”

自從那日顧熙言在懸崖上暈過去,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了,前來診治的太醫換了一波又一波,都麵露難色地道“主母受了刺激,一時難以接受,想來是神識不願意醒來,若是強製用藥刺激,隻怕會損傷靈台,現下隻能靜觀其變”。

數日過去了,從夷山到盛京,天下形勢大變,而她依舊躺在那裡,人事不知,生死未卜。

蕭讓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凝園服侍的一眾下人也皆是麵籠愁雲。

回京之後,顧府曾差人來請顧熙言回娘家小住,並問了幾次兩人和離的事,蕭讓隻道“當時生了齟齬,和離乃是一時氣話”,便悉數將其擋了回去。

這幾日,蕭讓全權戍衛京中乃至禁廷之中的軍事布防,白天忙的不可開交,晚上便徹夜守在顧熙言身旁。

好幾次午夜時分,紅翡和靛玉聽見內室裡有說話聲傳來,還以為是顧熙言醒了,忙披了衣裳點燈去看,不料挑了簾子,竟看見蕭讓連身上甲胄都沒脫,正倚著床頭昏昏睡去,手裡還緊緊握著顧熙言的手,嘴裡不住地低聲喚著她的名字。

......

蕭讓抬腳進了凝園,隻見院中丫鬟婆子皆是一臉喜色,手裡捧著碗碟盞盅從正房中進進出出,步履匆忙。

蕭讓當即伸手攔下一名婆子,皺眉問道,“主母正在靜養,何事如此喧鬨?”

那婆子見是蕭讓,忙喜笑顏開道,“侯爺快快進屋罷!主母方才突然醒了過來!”

“小姐!小姐!”

“姑娘!你終於醒了!”

重重紗幔掩映的黃花梨木床榻之上,顧熙言一手扶額,正被丫鬟攙扶著直起身子,半靠在身後繡著並蒂蓮花的引枕上。

蕭讓匆忙而至,麵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和狼狽,男人正準備挑簾子入內室,腳下步子卻忽然一頓,似是躑躅了一下。

隻見他抬手,三兩下解了身上的甲胄,隨意地拋至一旁,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緩緩地朝床榻邊走了過去。

顧熙言穿著一身雪白褻衣,正半靠在引枕上,輕輕啜飲著紅翡遞到嘴邊的一盞溫水。

蕭讓上前坐到床榻旁,伸手接過了茶盞,親自喂著初醒的美人兒。

隻見顧熙言麵色平靜如水,眉眼低垂,長睫微顫,隻專心低頭喝著水,倒也沒什麼異樣。

蕭讓薄唇微抿,看著如此嫻靜的她,一顆狂跳不止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本以為,顧熙言醒來,定會失控的大哭不止或是歇斯底裡的大鬨一番。她昏迷了整整五天,身子虛弱不堪,最忌諱情緒大幅波動......如今這般心平氣和的,倒是叫他放下了心。

——隻要她好好的,叫他怎麼贖罪、賠罪都行。

等一盞茶水喂完,顧熙言抬了萼首,睜著一雙烏黑濕潤的美目看他,小臉兒上綻出一個甜甜的笑來,“夫君,熙兒口渴得很,還要喝一盞。”

蕭讓剛把空空如也的茶盞遞與下人,冷不丁聽了這話,動作突然一滯,一陣涼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

他緩緩轉身,看向麵前一臉惺忪的顧熙言,薄唇顫了顫,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熙兒,你.......可還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

“記得呀。”

顧熙言揉了揉眼睛,傾身撲倒男人的懷中,環抱著堅實有力的勁腰,軟軟道,“昨日,妾身和夫君從南餘山上回來,去了玉清觀參拜了廣嗣元君......嗯,還一起去了宮中探望皇上呢。”

說罷,美人兒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嗓音酥軟甜膩,“侯爺竟是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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