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牛頭人已經有了粗略的水利概念,他們住的地方為河道上部三角地帶高地,挖了上下兩條溝渠將河道中的水流牽引到田地和部落周圍進行灌溉,也有用池塘來儲水的意識。
部落朝南的下部,不到兩公裡外的整個西南、東南麵便是大片的沼澤林地,更南一些的地方,滋養著整個南部草原的大地之河奔騰的水流衝刷出的千奇百怪地形形成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岸灘塗,每當天氣轉暖,廣闊的灘塗上便會棲息著大量候鳥——這片看上去壯美的灘塗在某個水患泛濫的夏日或許也會成為河底,鬆軟的稀泥底下或許就暗藏著某個存在數千年之久的地下水深潭,是牛頭人也不敢靠近的地方。
被林地包圍的沼澤遠比雪狼人部落外那片泛濫的泥澤危險,被牛頭人當做天然屏障。當蕭雲帶著琴、以及一群牛頭人的婦女到沼澤邊取泥的時候,薩拉丁的妻子琴笑眯眯地拉住蕭雲,溫柔而堅決地不允許蕭雲靠近沼澤半步。
牛頭人的婦女確實是可以稱之為溫柔的,雖然她們的體型都特彆兄貴、皮膚都如牛皮一樣厚實堅韌、外加相貌可怖……但相比雪狼人的雌性,她們確實都非常地聰慧細膩、擁有女性特有的母性光輝,粗粗的手指也相當靈活——牛頭人的麻布是自己織的,每位成年的牛頭人雌性都擁有織布技能,漚麻紡線啥的全一把抓。
除此之外,牛頭人的雌性還特彆強壯有力……雄性能乾的事情她們都能乾,還比雄性更耐心。
在距離沼澤還有十餘米的地方挖開表層硬邦邦的凍土,取得底下不知道發酵多少年的醇厚黑色稀泥,與田地中挖出來的黃土混合,加上麥稈、稻草(牛頭人種麥也種稻),加水糅合、踩出泥土中的空氣、把泥土踩到十分細膩,再摔入木製的磚模中成型、倒出,置於空曠處晾乾。
等待泥磚晾乾期間,蕭雲手把手地教琴和她帶領的牛頭人婦女怎麼選擇蓋房的地點、挖地基、怎麼調和土水泥、怎麼用輔助線來確保泥磚牆砌得筆直——這個交流的過程比教青草和大河還輕鬆,雖然有點傷自尊,但牛頭人的智商貌似確實是比雪狼人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早已步入農耕文明,而農耕文明相對於遊牧文明來說是更需要計劃性的,任意胡來放棄治療的話早就給餓死了。
因牛頭人的普遍噸位比牛頭人還誇張,婦女的體重目測全在120KG以上、男性的噸位更是沒個150KG打不住,泥磚壘的火炕經不起他們禍禍,蕭雲便教他們如何用泥磚在室內壘出壁爐——牛頭人住的地區水資源更加充沛、林地成片,不操心燃料的問題,不用像雪狼人那麼省。
一周的時間蓋出一座以泥磚砌牆、門窗齊全帶壁爐(這回蕭雲記得給加煙囪)、屋頂用木板和稻草鋪就的樣板房,整個牛頭人部落都轟動了……
泥磚房怎麼都比木屋保暖性強,壁爐裡燒起來的火增加室內溫度後,跑來看熱鬨的牛頭人老少們新奇地不斷室內室外來回走,感受屋內屋外截然不同的溫度差異,一個個的臉上都掛著無比凶惡的興奮表情、不少人當場就拉著琴、希望學會蓋這種泥磚房的技術,丁點兒不嫌棄泥磚房那較為不堪的外形——所謂充滿浪漫情趣的漂亮木屋冬冷夏熱,住過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蕭雲被牛頭人們用屁股拱到了最外麵,一開始他還擔心牛頭人莽起來去碰撞還沒乾透的牆壁,爬到牛角肩膀上一看大家都挺愛惜的沒舍得亂摸亂碰,這才放下心來。
“還是牛頭人好啊。”從牛角身上下來,蕭雲再度感歎……要是他穿來的是牛頭人的部落,那特嘛得省多少事啊。
牛角傻笑著看著他:“阿雲,你真厲害,可以教牛頭人蓋房子。以前都是牛頭人教我們種豆子,我們還沒有教過牛頭人呢。”
蕭雲憐愛地看了牛角三秒鐘,抬手拍拍他健壯的胳膊:“行……我這也是丟不下你們了。”
牛角:“??”
這時,薩拉丁拿屁股拱開裡三層外三層圍觀的族人們、擠出一條縫莽出人群,看見蕭雲,立馬衝過來、展開雙臂——
“——臥槽!”蕭雲直覺不對,橫步跨出想要逃走。
然並暖,薩拉丁那又粗又長的胳膊隨便一撈就把他逮住了,跟抱洋娃娃似的用力摟到懷中,蒲扇般的大手重擊他的肩膀和背部,嘭、嘭的悶響聲一連串響起……
“牛、牛角——”蕭雲掙紮著向族人伸出求救的手。
牛角一臉以他為榮的驕傲表情站那叉腰笑,衝他露出兩排帶犬齒的大白牙。
“草泥馬——”蕭雲吐出一口老血,也不知道是被牛角氣的還是給薩拉丁拍的。
幾乎把蕭雲拍殘,薩拉丁才鬆開手饒他狗命,用他那粗厚的大巴掌抓著蕭雲的肩膀、另一手拍自己胸脯:“阿雲,你是我們牛頭人永遠的朋友。”休息了幾天,這位長老的語言能力貌似是恢複了。
“……”蕭雲虛弱地吐出半口血,老哥,當你們的朋友還真是個危險活。
草原民族衣食住三大件,蕭雲跟牛頭人換了鐵器便一舉解決了牛頭人在住方麵的問題,妥妥兒能贏得牛頭人的友誼……木屋內燒地爐式的火坑(就是屋子中間地上刨個坑在上麵燒火)火災風險是很大的,牛頭人努力挖了幾百米的深水渠把河道裡的水引到部落裡來就是因為有過燒火取暖引發火災的慘痛經曆;更保暖的泥磚房、能安全生火的壁爐,對牛頭人在住方麵的體驗提升不是一點兩點。
然後,琴還給泥磚房加工了下……她在牆壁內外再鋪上一層木板,美觀性也有了——隻糊一層土水泥的牆壁確實是有點難看,反正牛頭人不缺木料也不缺加工木料的工具,可以追求一下視覺享受。
成為牛頭人的座上賓、比自家族長火炎還受歡迎的蕭雲,麵臨的依然是繼續賴在牛頭人蹭吃蹭喝的問題……青岩還沒回來。
可是技術交流方麵還能放出來的確實選擇不多,牛頭人有育種選種的經驗、也懂得挖沼澤黑泥和河岸邊的灘塗泥來肥田,他們種出來的糧食不但夠養活全族上下二百多口大胃王、還能不時支援應付下隔壁幾家打秋風的部落外加不時上門乞討的地下世界居民……除非蕭雲能挖到肥料礦或是在牛頭人這兒埋頭研究天然殺蟲劑,不然還真在耕種方麵提供不了幫助。
思想來去,蕭雲把視線投到了牛頭人的飲食上。
得益於維護水利方麵的意識,牛頭人能耕種出作為主食的稻米和小麥,但是在吃方麵,牛頭人就似乎沒啥講究……他們吃的還是小麥和少數的米混合的麥飯,而麥飯這種現代人將其視為養生雜糧的食品,講真,難吃!超難吃!卡喉嚨塞脖子、誰吃誰知道!
牛頭人倒是也擁有用兩片石頭做成石磨的磨坊,會做麵食……可這都是啥麵食呢?就是還帶有麥麩的麥粉加水揉個死麵餅,然後烤熟了吃……
……可能會有扛精表示天然死麵餅養生,然而你把扛精關起來讓丫一天三頓吃死麵餅的話,丫肯定要報警。
蕭雲是沒時間慢慢給牛頭人琢磨搞個水利磨坊磨出精麥粉的技術了,教牛頭人做發酵的麵食倒是簡單不費事,蓋泥磚房的期間他就拿個陶罐裝了奶酪乾發出酵母原液,跟琴要了點麥粉、揉入酵母原液發酵後捏成小團的酵母,現在,要多蹭幾天飯就看這些酵母發揮功效了。
蓋出的泥磚房還要放置幾天徹底乾透了才能投入使用,琴和薩拉丁依然住在原來的木屋裡。蕭雲帶著酵母上門,表示要指點琴做出更好吃的麵食時,琴再度露出那種大家都知道的凶惡震驚表情……
……呃,沒轍,雪狼人出名的不挑食啥都吃,飲食文化無限接近於零,也難怪自詡“草原美食家”的牛頭人震驚……
蕭雲不廢話,手把手教琴怎麼拿酵母發酵麵團、拿木頭拚出可以架在陶罐上麵蒸麵餅的方形蒸籠,然後蒸了一鍋蓬鬆的麵餅出來……
在地球上,中國人是最早也是最久利用蒸汽烹飪食物的民族,宋朝就有成熟的蒸製麵食點心在街頭販售,而西方世界直到近代吃的都是烤爐裡烤出來的麵食。現代有不少牧羊犬批判蒸食抬高烤食,然而現實的問題是……蒸出來的麵食優越性是烘烤麵食拍馬都比不上的,在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高溫蒸汽徹底殺菌這點上烤餅就輸得一敗塗地。
吃了多年烤出來的死麵餅的琴,手捏到鬆軟的蒸餅時臉色的表情就變了,吹了口氣、咬了口蒸餅,琴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現代人提到穿越時很容易忽視的一個問題就是牙齒健康問題,古代平民為啥很難出成年的美女,因為平民吃的都是比較粗糲傷牙的食物,長期下來牙齒磨損嚴重、五官下頜必然變形……再怎麼天生麗質也戰不過大小臉下巴歪掉不是?
而在沒有牙醫的落後時代,你牙齒爛掉了完全沒地方給你做根管理療去,也就是說,要麼想辦法把蟲牙拔掉,要麼隻能苦捱……
草原部族也有同樣的困境,再健康的雪狼人、牛頭人,也沒法兒用強健的體魄去拯救一口爛牙,尤其是依賴高澱粉高糖分素食的牛頭人,彆說老年人了,如琴這樣的青壯婦女都會有吃麥飯和啃麵餅時偶爾牙齒力不從心的時候。
通過發酵使得麥粉中的麥香能完全發揮、帶有自然香甜味道的蒸餅,入口後完全沒有烤餅的堅硬磨牙感,琴幾口吃掉蒸餅,當即目光炯炯看向提供發酵蒸製技術的蕭雲,緩緩張開雙臂……
“又來!”蕭雲馬上想起身逃跑。
還是然並暖,他還沒站起身呢琴的胳膊就撈到了他的腦袋、把他按進結實如胸肌、隻稍微比薩拉丁的胸膛軟和那麼一點點的強壯胸脯裡,不比薩拉丁輕多少力道的大巴掌重重地拍擊他的肩背……
“……噗!”蕭雲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喉嚨一甜……
然後他便被歡喜過頭的琴扛著、跑去各家各戶傳播自製酵母和發酵技術……
族長知道給自家部落留底牌的重要性,賴在牛頭人部落騙吃騙喝期間除了牛角外不讓族人離開他的視線去和牛頭人打交道,畢竟阿山知道咋燒陶,紅葉和阿月也經常被阿雲哄去幫忙,就算雙方都無心,誰知道啥時候一下沒管住嘴就泄露了自家部族的發展大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