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哢……轟轟轟!”
閃電過後,急促的雨點再次從空中潑灑向大地,雨滴將大白菜的菜葉打得輕微晃動,嘩啦作響。
大雨中,全體雪狼人、兔猻靜默地站在菜田田埂上、一字排開,所有人微微低著頭,呆呆地看著大田裡收割上來的菜,久久回不過神來。
蕭雲彎下腰、從泡得稀爛的田土裡拔出最後一顆大白菜,甩了甩菜身上的泥水、也沒管菜葉上趴著的蟲子,直接將這顆大白菜拋到眾人身前、堆了一小堆的大白菜上:
“看看,這就是這塊大田裡的所有收獲了。”
他的語氣沒帶火氣,因為已經用不著他發火,族人們、兔猻們便已麵無人色……
本來就是處在低窪處的菜田被水泡了幾天是什麼概念?是完球的概念……即將收獲的大白菜從根到葉給徹底泡爛,害蟲美滋滋地在菜葉菜心裡麵開狂歡趴體。上一茬時一塊大田收割的大白菜能讓雪狼人青壯歡快地往部落裡送上半天,現在呢,一塊大田裡還勉強完整的大白菜能有個幾十幾百斤都算老天爺給臉。
“怎、怎麼會這樣,菜地不是有充足的水了嗎……那是雨水,明明不是河水啊?”臉色慘白的族長捂著胸口,他心痛得簡直都不能呼吸了。
昨天族長看到辣~麼多的鹽,差點兒就當場含笑九泉……呃,當場就笑得背過氣去,給扶到青草家裡躺了半天才緩過來;蕭雲也不想讓族長樂極生悲又悲極生悲,緩和下語氣,儘量不帶情緒地:“菜田確實需要大量澆水,但是這個需要的量是有限度的,跟是河水、雨水沒關係。就像我們沒法一頓吃下十天半個月份量的食物一樣,吃這麼多會撐死。”
抬手指了一圈菜地裡那些爛得沒法收的大白菜:“這些就是撐死的。”
蒼白著臉站著的族人們,有不少人身體晃了晃,似乎是悲痛得快要站不住了——要沒上一茬的豐收他們也沒這麼難受,對比一下上回收菜時的喜悅,再看看這一茬九成九以上泡爛在地裡的大白菜殘骸……沒人受得了這種委屈。
蕭雲硬著心腸、背著手沉著臉盯著他們,一句安慰寬慰的話都不說。這幫家夥真的是日子過得太混、腦子長期不用都特嘛凝固了,他說修水利的時候提過無數次防範水患的重要性,結果呢,丫們的死腦筋就記得要防的是河水,雨水沒關係,看見菜田給雨淹了還高高興興地以為菜能喝飽水了……坑爹呢嗎!
給了數分鐘讓大夥兒心痛個夠本的時間,蕭雲再帶著他們去下一塊菜田。這次他就不讓大夥兒“罰站”,而是讓他們自己親手去給泡爛的大白菜“收屍”,心痛如刀絞的人們一腳重一腳輕地踩進稀爛的菜地,哆哆嗦嗦地拔出賣相淒慘的白菜……然後大部分人都哭了。
腫麼會這樣!明明之前還是很鮮活的菜!
天呀~辛辛苦苦伺候了快倆月的菜呀~翻耕施肥挑水除草人家都努力去做了的呀~
嗚嗚嗚嗚嗚嗚~~~~
無情冷血殘酷無理取鬨的蕭雲還是一言不發,雙手抱胸站在田埂上冷漠臉看著一群成年人&幼崽或無語凝噎或哇哇大哭。
他不是那種讚成挫折教育的人,因為人要是傷了自信那做事兒更加放不開手腳、前途更渺茫,這是在企業裡帶過無數新人後輩總結出來的經驗。
但是在新人犯了嚴重的錯誤時也必須要讓對方知道自個兒錯在那、給自己個人和給公司造成的損失有多大,要讓失敗真正地成為經驗教訓、成為成功他娘親,正確地、深刻地認識到錯誤是絕對有必要的。否則,帶出來的人也派不上用場。
有對的地方要使勁兒誇、誇到對方以你的讚美為心靈支撐的程度。有錯的地方呢倒不用放狠話罵,那會激發對方的逆反心理,用適當的手段去讓對方徹底認識到錯誤、後悔懊悔乃至是痛哭出來最佳;且在期間不能隨便拿話安慰、不可讓對方產生“自己的錯誤是可以補救的、自己的錯誤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之類的自我安慰心理,這樣一來調|教才深刻……咳咳、教訓才足夠深。
大夥兒收完這塊菜地可憐巴巴的收獲,基本上是沒人能抬得起頭來了;蕭雲點點頭,帶著繼續往下一塊菜地……
大白菜和青菜都是經不起水泡的,菜田裡用一地狼藉來形容絕不為過。反正收成都爛成這樣,蕭雲也就索性不趕什麼時間、帶著丫們一塊大田一塊大田地收過去,不到把所有人都折騰到心如死灰不算完……
蘿卜田倒是好一點,畢竟是塊莖作物、上麵的葉子爛掉了下麵的塊莖還活著,收到蘿卜田的時候大夥兒臉上總算是有了點人色:蕭雲內心“嗬嗬”,拉長了氣歎息:“唉,看來我們帶回來的鹽隻能用來醃蘿卜了……另外的兩種用不著了。”
……大夥兒又哭了。
蕭雲本打算再種一茬菜,但看現在的天氣,這第三茬就沒啥指望……這種連綿的雨天播種和拿種子丟著玩兒差不多。好在第一茬收的大白菜窖藏了不少、兩輪收的蘿卜也夠吃到明年,在菜蔬方麵的供應還算過得去。
拿一天的時間用來讓族人徹底反省、認知錯誤,第二天開始,便是正正經經地搶收苜蓿了。
蕭雲也不想在這種雷陣雨不斷的天氣裡收苜蓿,但是苜蓿田已經因為多日的大雨出現倒伏,再不收就得爛地裡,那浪費就大了去。
搶收的苜蓿,有太陽時抓緊曬、天上的雲層多了厚了便趕緊收起來放置在臨時搭起來的雨棚裡豎著排開避雨,要論工作量那真是比上回收割的時候大了去。
可就是這麼繁複沉重的搶收工作,從頭到尾硬是沒人抱怨半句,喊累喊餓的聲音徹底消失——之前那一天的菜田“失敗教育”實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那頭晚上無數人躺下睡覺了還在抽泣的程度,心理陰影短期內估計是走不出來……連出去煮鹽沒看家的人第二天起來眼睛都是紅的。
蕭雲一看這情況,哪裡會跟他們客氣,趁這個個都老實無比的機會趕緊把要做的工作安排上——河流靠他們部落這一段,挖條五百米長的人工河道通往南部無人區、把漫出河麵的水引到下邊的荒野去!
這個決定是蕭雲自個兒半夜裡變成狼、順著這條河流上遊跑了倆來回後作出來的。當他發現這條河流在西北麵多出來的那條水源居然是從叢林裡流出來的之後,他就對泄洪淹森林這事兒徹底死了心——整個叢林山脈的地勢,整體上是比草原要高的!他想泄洪去淹森林,可能性最大的後果並不是被精靈找上門,而是尼瑪那該死的洪水轉向過來淹了自個兒……所以蕭雲再怎麼心動,也隻得放棄這個看上去很棒棒的主意。
至於為啥不引水去灌地下世界,是因為蕭雲實地考察後發現想做出這個操作起碼得挖條兩公裡的人工河道,工程量啊、耗時啊、工作期間的後勤支援啥的都是麻煩事,還不如挖自己部落這一段算了——這條順著地形肆意流淌的、天然形成的支流在大地上呈現不怎麼標準的斜杠線條,斜杠中上部位就是離自家部落最近的地段,在河對麵開拓條人工河道、將水往南麵那片沒人的野地裡引流,是部落目前的人力物力能做到的最佳方案了。
趕在夜裡來回跑了幾趟勘察好地形和要挖的路線,天一亮,蕭雲就敲著鋤頭鐮刀把全員弄醒、隨便吃了點早餐後拉到工地上……開工!
得益於大獲成功的“失敗教育”,用簡陋的工具冒雨挖河道這種苦活兒依然沒人抱怨拖拉——蕭雲都忍不住琢磨是不是明年種菜的時候再來這麼一回了,怕水的兔猻都乖巧地趟過河麵來送飯有木有!
當蕭雲儘情地壓榨著族人們的勞力時,他來回跑了兩趟的河流上遊、距離部落八十多公裡外的西北地區,一隻醜陋的、腦袋大身子細、手長腳短、隻長了四根手指的手掌隱約帶著金屬光澤,手指上還長著略寬、頂端尖利的類金屬指甲的小生物,偷偷從地洞裡冒出了頭。
“怎麼樣,有那個雪狼人的氣味嗎?”
藏在洞內的同伴細著嗓子小聲地問。
趴在洞口上的小生物瞪著沒眉毛的大眼睛、抽著扁平的鼻子將周圍四麵八方嗅了個遍,這才麻溜地爬了出來,轉頭朝內喊:“沒有雪狼人的氣味,他沒有來。”
“咻”地一聲、和前麵跳出來的那個家夥醜得不分伯仲的同伴跳了出來……
這兩隻小生物跳出來後又警惕地嗅了半天四周,這才費力地將洞口附近的石頭推過來、把他們的“家”門口堵住。
北方的草原不像熱帶草原那樣雨季旱季分明,但在夏秋季節,因溫度提高而融化的雪山雪水、大幅度增加的降雨量仍能給北方草原住民帶來雨季般的體驗。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這片草原上的弱小生物都頗為適應下雨天——雨水會衝淡他們的氣息、降低被掠食者發現的概率,部分生物甚至隻敢在下雨時出門覓食。
地精,這種來自地下世界的不受歡迎的弱小種族便是頑強地在草原上掙紮求存的弱小生物之一。他們往往很難保持較大的族群,因為一旦草原住民發現附近有成群的地精便會驅趕乃至撲殺他們,若想在草原上延續生命,他們隻能以小家庭或微小族群的形式藏在草原上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中悄悄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