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蕭雲送走了瘟神,呃……送走了精靈族的客人，當天晚上就宰了頭老牛搞了頓土豆燉牛肉慶祝……
木有錯,再怎麼對倆精靈戰士熱情客氣、裝作歡欣鼓舞地跟精靈族做生意,蕭雲心裡麵就是把精靈族當瘟神看的；這幫耿直的鐵頭娃眼光沒投到草原上自然是好事，可蕭雲也得操心人家啥時候開竅了不是……
為著這個，他是強行忍住了跑海岸港口去看一眼的衝動——要是他去了，萬一精靈族有啥想法當場就找他談,他連推脫借口都不好找；還不如隻讓同樣耿直的戰士們過去，有啥事讓紅葉拖一拖、緩一緩，來回折騰下也能對付著糊弄過去。
咱這既然沒那跟人家扳腕子的體量,索性捏著鼻子搗騰下王不見王的戲碼算了，嗯,他這幼崽“長老”跟精靈族的鄉下部族將軍,大差不離的也算同一回事……
蕭雲心裡麵也清楚沒準是他想太多，搞不好精靈族還真是對草原上這三瓜兩棗沒啥興趣,可拿自個兒的命運去賭人家瞧得上瞧不上,這種事情終究是太悲催了點；所謂未算勝先算敗,拿出項目計劃就要準備好對應的應急預案，小心無大錯，能示弱裝傻就先示弱裝傻，長者曰，少裝逼多發財……
擔負起“示弱裝傻”的重任與羽一塊兒上路的紅葉，臨行前被蕭雲逮著惡補了兩晚上的課，雖然她難免覺得阿雲有點操心太多,可想想阿雲的話確實也很有道理，對這事兒便挺上心；趕著千餘頭牛羊經過十餘天的奔波來到精靈族的港口，跟卡萊爾王子一碰頭，紅葉便提出用眼神示意卡萊爾王子給機會跟她談話。
卡萊爾王子不動聲色地安排人接手阿雲老師送來的貨物，讓隨船來的聖布裡奇貴族親眼看看雪狼族的商品，又讓他手底下的王室海軍負責現場秩序，這才找了個機會脫身，在精靈族提供的小屋裡跟紅葉匆匆見碰了次頭。
“阿雲說，我們的交易不用做得特彆‘火熱’。”紅葉想想又補充了句，“最好是看起來不大像樣……這個是阿雲的原話。”
卡萊爾王子狐疑地：“阿雲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紅葉湊近卡萊爾，壓低聲音：“森林精靈太強大了，不管是你們還是我們，都無法跟森林精靈在同等地位上對話，所以阿雲的意思是，我們最好足夠弱，足夠上不了台麵。”
卡萊爾王子愣了下，猛然醒過神來，頓時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滴……難怪阿雲老師派了紅葉來，自己這段時間確實太過順風順水，連最起碼的警惕都失去了——他之前居然還有些腹誹精靈族在這場合作上不夠正式，這不是開玩笑嗎，精靈族這個龐然大物要是正式來搞南北貿易，還有他這個人族小國的王子什麼事？還有聖布裡奇什麼事？
“我明白了。”卡萊爾王子神色鄭重地。
精靈將軍克萊斯特下榻的精靈旅館遠離提供給人族的交易區，跟人族居住的小木屋更是隔著對角線……森林精靈是保持著古老的種族之間基本禮儀風度的種族，但並沒有丟下作為精靈族的驕傲，與人族合作並不表示會跟人類親密無間，除了海族那種大族，能跟精靈族平等對話的種族並不多。
此刻，克萊斯特將軍將他的佩劍放在桌麵上，手中輕握著個白瓷盤正仔細端詳，這個白瓷盤的外側鍍了一圈純淨的藍色葉片環帶，中間是大片無暇的白，圓盤正中有一團蔓狀簡潔花紋，風格大氣，素雅，即使在克萊斯特將軍看來也無可挑剔。
“這是雪狼族製作的？”
人族和龍族都極其喜愛金銀餐具，那種狂熱追求亮閃閃的審美在精靈族這兒是十分鄙夷的，因為在精靈族中最受追捧的往往是水晶、石製、乃至市價上較為廉價的玻璃製品，也就是，精靈族喜歡比較內秀的低調風格……這個素雅的白瓷盤無疑很符合精靈族的審美，這就讓克萊斯特將軍十分不解了，雪狼人？審美？這倆詞兒放一塊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是的，他們部族製作出這樣的餐具後本打算在草原上售賣，但卻因贈送給牛頭人的禮物引起虎族的注意，所以隻能收藏在倉庫中。當我和凱表達出對這種瓷器餐具的欣賞後，雪狼族的幼崽阿雲便詢問是否能用瓷器跟我們交換太陽布。”海琳有些得意地道。
嗯……他倒是沒有壞心眼兒到在頂頭上司麵前黑一把凱，私底下撕歸撕，他倆還是小夥伴來著。
至於主動承認畏懼虎族的覬覦這點嘛……是某幼崽示弱計劃中的一步。
克萊斯特將軍把瓷盤輕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摩挲了會兒瓷盤光潔細膩的渾圓外壁，忽然將瓷盤往內推，起身提劍：“跟我去看看雪狼族與聖布裡奇交易的商品。”
“是。”海琳微微躬身退開，待克萊斯特將軍從他身前大步走過、走向門外，他還有心情偏過頭對一臉死相的凱擠眉弄眼。
這就是所處的高度決定眼界了……海琳並不蠢，或者說長壽種的精靈族想蠢萌也挺難，但他就是看不出雪狼族的幼崽阿雲與自己的大佬克萊斯特將軍之間的隔空交鋒正在進行。
散落在港口各處的人族這會兒似乎大部分都跑到交易廣場來看熱鬨了，克萊斯特將軍趕到時，還沒看見雪狼族的戰士，便先被喧嘩的人聲吵得微微皺眉。
他捏著鼻子繞過臭烘烘、咩咩叫的羊群走向場中，人還沒靠近，就被一個人類發出的聲音刺激得耳膜疼。
“一頭羊換一箱香料？確定嗎？不會改的？哦老天爺呀，大個子，快說你們是非常誠信的商人，不然康拉德老爺是要生氣的！”
“走開康拉德、你想激怒我們的客人嗎！”
“閉嘴！王子殿下在哪，我要求先換我們家的貨——”
“開什麼玩笑，你這該死的混蛋！”
兩個穿著華麗貴族袍子的小老頭一言不合當場揮動著細廋的胳膊打了起來，搞得幾個站在羊群前的、光著膀子、腦袋兩側長著獸耳的雪狼族戰士一臉懵逼……
“夠了，把他們拉開，下一單！”一名脾氣暴躁的聖布裡奇海軍軍官咆哮著道，“一百頭牛兌一船貨，雪狼族帶來的牛共有四百頭，就是四船，書記員、快點記上！”
“等等，那不合理！我家的船上裝的都是花椒和薑，他們家的隻有大蒜，那我家提供的這船貨不就虧了嗎！”自稱康拉德老爺的小老頭又嚷嚷起來。
“虧不了，王子殿下說過了，會按照船上貨物的總價值分開核算補貼，用皮毛補貼！”海軍軍官不耐煩地叫道。
“我不要皮毛，我要那隻雪獸的角！”康拉德老爺聲嘶力竭。
這話捅了馬蜂窩，周圍袖手看熱鬨的貴族們都不乾了，七嘴八舌地罵起來……
克萊斯特將軍額頭上青筋直跳，不願意靠到人最多的那塊兒去了，轉向另一邊。
牛羊點算占了大半的場地，皮毛等草原特產隻占一小半，站這邊的雪狼人比較多。全體光膀子、隻穿獸皮短褲和藤草鞋的雪狼人克萊斯特自然不願意直接接觸，左右看看發現一名比較像樣的人族貴族，正要招手，便見那名上次接見時還算體麵的貴族鬼叫出聲：“我的天、蠍尾獅的完整尾部、脊骨和頭骨？還有刺木魔的完整頭顱？是誰把這些寶貝混在羊皮中的？！”
負責點算皮毛雜項的羽：“呃……”
“哦我的天呐、貴族女神在上，織網者的腿！這是織網者的腿！你們居然把織網者的腿用樹皮包著帶過來，金幣女神啊，看看這些蠻橫的野人乾的好事！”
羽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人族貴族。
“不要用泥巴來褻瀆黃金，你們讓珍貴的商品變得一文不值，BALABALABALA……混蛋！把蠍尾獅的尾巴放下！”
“不，我要用我家的貨物換這套蠍尾獅，我已經請求過王子殿下了，王子殿下答應我他會考慮的！”
“開什麼玩笑——”
“行了！你們到底是來幫忙驗貨還是來搗亂的！讓開讓開——那邊的大蒜趕緊搬過來、騰出倉庫！”
“來了長官！”
一群水手抬著成箱成箱的大蒜轟隆隆衝過來……後麵還有抬薑的、抱著花椒袋子辣椒袋子的、拖著八角茴香陳皮的……
克萊斯特麵色微變，默默退了兩步，又退了兩步，其他香料還罷，大蒜花椒辣椒的味兒本來就衝，跟其他的香料混雜一塊，再加上毛皮的氣味……簡直就和生化武器差不多。
雪狼族戰士們眼睛發亮，湧上去當場開箱子查看大蒜花椒，場麵上的氣味頓時更加銷|魂……
克萊斯特將軍沉默數秒，轉身離去——他想太多了，就算製作得出精美典雅的瓷器，雪狼族終究還是雪狼族，和人族的交易丁點兒不體麵……那些人族更不體麵！
回到下榻的精靈旅館，克萊斯特走到以藤蔓花朵裝飾的窗台前站了會兒才感覺鼻段的異味被消除。坐回位置上，回想著那群傻愣愣地等著交易對手核算貨物價值的雪狼人，精靈將軍用手指敲了下桌麵……人族的貴族中也有正式地對待雪狼族貨物的人，精靈族自然不能比人族還不講究。
“海琳，凱，你們回一趟部族，將瓷器樣品送回去，請長老核準雪狼族的開價是否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