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地下世界,最深處不可測量。距離地表最近的出口,行程也在一天以上。
整個地下世界屬於暗精靈的實際統治區其實不足3%、輻射統治區不足10%——隱於布龍菲爾德大陸之腹、於遠東、西大陸、南大陸、北大陸皆有出口的地下世界過於廣袤,大部分地區環境過於惡劣,並不適合建設城池。
但暗精靈也確實隻需要統治好屬於他們的領地就夠了——因為地下世界至少五成的礦脈就分布在地下城輻射統治區周圍,也就是北大陸中部到西大陸這一塊。
精靈之森坐落於地下城正上方,人族的某些YY中總是傾向於編撰暗精靈與森林精靈之間的衝突、戰爭，便是由此而來。
當然……事實上嘛森林精靈吃多了才跟暗精靈打得你死我活,彆說雙方間領土重疊處壓根沒有出口,就算有出口,單程行程也在三天以上,雙方的人口可沒有爆炸到需要去搶對方資源的程度。
至於說操心啥時候暗精靈和森林精靈人口爆炸,那就是腦子瓦特……精靈族的女性地位高、有充分性自由權；除非穿越幾千個自帶降智光環的種|馬男過來施展針對性大麵積精靈女家具化、家畜化洗腦，不然的話人家吃多了把自己活成生育工具。
地下城以西,穿越迷宮般的石筍窟、渡過冰冷刺骨的暗黑地下河,位於幽暗森林北側、由無數個洞窟組成的努比亞環道，魔法的硝煙還未曾散去，一場激烈的衝突剛剛結束。
矮人王的先鋒軍丟下百餘具屍體退出努比亞環道，地下城一方卻也損失不輕。耶魯喘著氣邁過橫七豎八、死狀慘烈的蜥蜴人、惡魔人仆從軍屍體，繞過正抱著傷腿呻|吟的暗精靈戰士，走到倒地的同伴身旁蹲下，麵露哀傷。
沉默良久後，耶魯伸出手，將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圓睜的雙眼合上。
站起身揮揮手，等在一旁的灰矮人仆從兵點頭哈腰地上前,兩人合力扛起虎族戰士的屍體往後方運送。
與這個永遠閉上眼睛的小夥子一同被搬運回去的還有數名暗精靈戰士……及大量貓族、灰矮人、蜥蜴人、惡魔人仆從軍。
至於敵人丟下的屍體就不用費事運送，打掃完戰場後丟到黑暗地下河去喂魚就行。
“——第三個了。”耶魯望向狼藉的戰場，緊繃著的麵部肌肉看不出什麼情緒來，內心卻如同刀絞。
榮耀的虎族戰士為什麼要將性命丟到這處暗無天日的陌生戰場上來？耶魯找不到答案，也無法像其他人那樣以虎王的命令來說服自己。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他隻是一個帳主而已。
“耶魯。”老兵哈利攙扶著受傷的同伴，遠遠地喊了一聲。
耶魯閉上眼睛無聲地吐了口氣，再回頭時已調整好情緒，大步走向同伴。
努比亞環道本是狗頭人的聚居地，暗精靈捉走了所有的原住民、驅趕到幽暗地下河淘金，狗頭人開辟在環道兩側的洞穴便閒置下來。地精將這些洞穴打通後，便成了暗精靈的淘金基地——前往幽暗森林的冒險者們需要在此補給，西來的商隊也會在此停留休憩，幾百年的經營下來淘金基地已然漸漸被經營地淘金營地。
數年前矮人王盯上了地下世界的礦脈資源，努比亞環道的淘金營地又成為了前線基地。
耶魯領著僅剩的九名戰士回到以泥土和石塊壘就的基地高牆內，與另一帳離開基地的戰士擦肩而過。
廣場西側堆滿的戰利品還未來得及收拾，趾高氣揚的暗精靈監察正在高聲嗬斥灰矮人仆從軍，東側的傷兵營地偶爾飄出痛苦呻|吟，又被基地大廳中傳出的喧嘩談笑聲掩蓋。
“耶魯？”昆從基地兵營中走出，發現老朋友便停了下來，用力揮手，“這邊，耶魯！”
耶魯繞過正眉飛色舞清點繳獲的暗精靈監察、避開忙不迭收拾戰利品的灰矮人仆從軍，走向老朋友：“你們也來了嗎，昆。”
“我們剛到。”昆本是掛著興奮笑容的，發現耶魯情緒不高便收斂了起來；視線餘光掃過跟在耶魯身後的戰士，昆很快明白為什麼耶魯的臉色會這麼難看，伸出手搭住耶魯的肩膀，道，“算算又是幾年沒見麵了，咱們可得好好聊聊。”
耶魯微微點頭，朝自己的兵揮手示意解散，與昆並肩走向基地大廳另一側的暗精靈軍需處酒館。
“虎王來到地下城了嗎。”坐下後，耶魯便忍不住問道。
“上個月來的的。”昆點頭，“一個大帳留在地下城，我所屬的大帳被分配到努比亞這一麵……”遲疑了下，昆小心地問道，“來時我聽說矮人王的先鋒軍被擊退數次、俘虜了兩千多個黑鐵矮人，連軍械庫也被擊破，努比亞的局勢應當是不錯的吧？”
“……是不錯。”耶魯抓過蜥蜴人侍者送來的幽露酒，狠狠灌了一口，“若不在乎短短兩個月內便損失了三十多名虎族戰士的話。”
昆麵色微變，虎族一個大帳也就兩千多戰士，這個戰損對虎族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可接受：“怎麼會這麼高，難道暗精靈拿我們的人去當炮灰？”
“陣亡的暗精靈戰士也有百多個了。”耶魯神色複雜地吐了口酒氣。
昆不說話了，貓族、灰矮人、蜥蜴人、惡魔人這些仆從軍死多少都沒人在乎，但既然暗精靈自家的戰士戰損超過虎族兩倍還多，虎族便確實沒有立場指責。
可人數不是這麼算的——虎族全族才多少人？兩萬不到！
王帳所有兵力也不過六個大帳罷了！
昆拿起酒杯的手有些哆嗦，遲了兩個月才來到正麵戰場上的他這會兒才發現自己此前確實是過於樂觀……暗精靈人口大幾十萬，矮人王國人口過千萬，區區兩萬人口的虎族拿自家戰士的命去和彆人拚消耗，虎族滅絕了人家或許都還不算傷筋動骨！
蜥蜴人釀的幽露酒有股淡淡的泥腥味，還衝鼻得厲害，唯一的好處也就是供應不限量。昆抖了抖胡子，放下酒杯，拍著桌子歎道：“事到如今……我族也不可能抽身而退了。你可能還不知道，耶魯，暗精靈主母承諾的、靠近約克山脈的阿曼達金剛石礦脈，獸皇已經接收了。”
耶魯猛然抬頭，目露驚駭。
阿曼達金剛石是硬度最高的特種金屬礦，可用於鍛造最精良的阿曼達鎧甲。但阿曼達金剛石加工有著極高的技術門檻，至少虎族是沒有能力開發利用的——可這條礦脈畢竟是在約克山脈的這一邊，被獸皇接收，豈不是指獸皇的手伸到草原上來了？
“……作為對虎族的補償，主母與獸皇答應虎王，擊退矮人王後，火花平原將會被劃分給我族。”昆苦笑著補充道。
虎族不甘於被困在貧瘠的草原上，虎王投身於暗精靈與黑鐵矮人之戰，為的是給虎族尋找出路——西大陸與精靈之森交界、位於西大陸東南角的火花平原是片尚未開發的蠻荒之地，若虎族能獲得這塊地，至少在地理環境上能逃開精靈王與獸皇的挾製。
“嗬，嗬嗬。”耶魯露出個自嘲的冷笑，“擊退矮人王……多少同胞能活到那個時候呢？我都不見得能看到那一天。”
昆親眼看見耶魯的帳中少了三個人，並不會責怪耶魯的話喪氣——戰場上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誰又能說自己每次都能活著走下來呢。
“不說那些了。”昆強笑道，“說起來，還有個稀罕事呢，我們離開地下城前，虎王收到了一封森林精靈寫來的信，你猜猜那是誰的信？”
“你不都說了是森林精靈寫來的信嗎。”耶魯勉強附和道。
“不，那是雪狼人來的信。”昆有些哭笑不得，“雪狼族的賢者阿雲致信虎王，想用麥麵、大豆、粉條換半人馬奴隸。”
“呃？！”耶魯真的驚了。
之前幾年虎族忙於假裝磨刀霍霍向獸皇、麻痹精靈王，無暇顧及外界，法蘭克盛宴之後，虎族這才發現草原上的小兄弟雪狼族居然也搗騰出了不小的動靜——賢者阿雲受森林精靈女王邀請出席也就罷了，居然還偷摸產出大量食品銷往各地，地下城發往前線各基地的粉條便是雪狼族的手筆。
地下世界的戰爭有暗精靈的仆從軍充當運輸兵，虎族的半人馬奴隸派不上用場，耶魯想了想，有些複雜地：“虎王答應了嗎？”
“雪狼族開出了與半人馬等重的糧食，沒有道理不答應啊。”昆感慨地道，“我印象中的雪狼人還是些吃不飽肚子餓得到處亂晃的窮鬼呢，一轉眼就變得這麼慷慨大方了。”
半人馬生性暴躁難以管束，塊兒還大，再瘦巴巴也有近千的體重，拿無用的半人馬去換回等重糧食確實頗為劃算。
耶魯皺起眉頭，他對雪狼族的態度可沒有昆那麼樂觀，因為他是親眼看見過雪狼族的戰士襲擊第四營地救走他們的同族的——既然雪狼族拿得出這種規模的兵力千裡奔襲第四營地，那麼在虎族卷入暗精靈與矮人王之爭的現在他們大可“自取”，用得著巴巴的拿糧食來換半人馬奴隸？
想到這點，耶魯也就提出來了。
“你應該這麼想，耶魯。”昆笑道，“既然雪狼族願意拿糧食來換，這種示好虎王又何須拒之門外呢。”
耶魯這才恍然。
“這個賢者阿雲在《大陸遊記》上討好矮人王又討好暗精靈主母，還交好了那些高傲的森林精靈得到女王推薦，確實足夠識趣。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呢，若是討好彆人就能保護族人的話，虎王也不必這麼辛苦了。”昆感慨地道，“當然，這也算是爭取和平的一種方式，雪狼族選擇如此也有他們的理由。”
耶魯默然片刻，拿起酒杯將剩下的幽露酒一飲而儘。
雪狼族的人口比之虎族更少，又天生被魔法憎惡，還在當年那場變故中將所有的傳承遺失在約克山脈另一邊……虎族尚且有一搏的力量，雪狼族卻連這抵死掙紮的機會都不具備。彎下腰去卑微求存，並非難以理解。
草原上，火炎部。
聽伊芙琳念完信，謙卑求和的代言人·賢者阿雲摸著下巴滿意點頭：“答應得這麼爽快，還讓咱們去牛頭人部落裡交易，虎王很有誠意嘛~”
“他們隻要粉條，運輸起來也簡單。”不知不覺間被老師的風格影響極深的伊芙琳認同地道，“對了老師，你怎麼隻提了交換半人馬，他們也抓了不少貓族呢，不用管嗎？”
“我當然也想把貓族換過來，但是貓族的情況和半人馬不一樣。”蕭雲歎氣，“半人馬已經被禍禍沒了，貓族卻還有無數部落散落各處呢，萬一虎族主動出擊去抓貓族來跟我們換，那咱們這作孽就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