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霧這幾年習慣了早起。
天剛蒙蒙亮,便起床收拾好房間,早早地等在了樓下。
傭人還沒梳洗好,早飯做起來需要時間。
這個點,連電視都沒什麼可看,陳霧百無聊賴,隻好走到書架前挑點書看。
書架上多是財經類的書。
彆說畫冊,連本都沒有。
陳霧並不喜歡這類書籍,煩躁地歎了口氣。
剛要轉身回沙發,眼前卻忽然閃過一本印著“凶殺”字樣的書。
他心頭一緊,當即定睛看去。
這才看清了書脊上的全名。
——《全球十大連環凶殺懸案》。
這本書被放在相當偏僻的角落,周圍擠滿了財經雜誌。
倘若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被注意到。
自四年前那件事起,他對“連環”、“凶殺”、“懸案”等字樣都相當敏感,平時避之不及,如今當然也不會想拿出來看。
陳霧迅速移開視線,逃也似的坐回沙發,摸出手機轉移注意力。
他平時忙於打工,手機裡沒什麼娛樂用的app,無非是幾個大家都有的社交與支付軟件。
唯一能打發時間的,也就隻有朋友圈了。
好友圈裡信息不多,幾乎全都是他從前的朋友,發發鬼混夜店時的短視頻,偶爾夾雜著旅行與美食的照片,每天都high得飛起。
刷著刷著,他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富二的臉。
原來如此。
他是真的認識自己從前圈子裡的人。
回想起昨天富二與喬檸的爭執,陳霧突然有了個壞主意。
他當即打下一段字。
【最近換新號碼了,152xxxxxx19】
打完,發送。
關掉app。
陳霧惡作劇得逞般偷笑起來。
富二要是真打算打腫臉充胖子,想在喬檸麵前裝一回,勢必會想辦法問到他的號碼。
與其讓從前的朋友再次關注到他,來調查嘲笑他如今的生活,還不如自己乖乖把號碼寫上去,人家事情辦得順利省心,自然也不會過多打聽他的事。
他發完朋友圈,正要起身找點事做,就聽樓梯處傳來一聲詢問。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見是顧執,陳霧也不閃躲,隻是極為自然地回了個微笑。
“那自然,有人肯幫我付欠下的房租,我當然高興。”
顧執也跟著笑笑,沒再說什麼。
吃過早飯,兩人一起上了車。
司機早早就等在了門口,陳霧將地址定位給他,便乖乖地假裝看風景了。
其實他昨天就想去把房租付了的,但學妹那邊找他,他也不好唐突地告訴人家“分開的十小時裡我和一個陌生男人結了婚”,隻能先跟著去學校,這才將事情拖了下來。
他租住的地方離市區很遠,幾乎已經是遠郊的農村小鎮。
那邊有幾戶房子老舊的人家,還保留著□□十年代的農村風貌,房子又臟又小,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響,還會因承重而彎曲,一副時刻都會被踩碎的模樣。
儘管陳霧表示自己東西不多,但顧執出門前,還是叫了幾個手下來幫忙搬東西,就跟在他們車子後麵,到了地方,便迅速在顧執身後一字排開,襯得他們活像來收租子的黑社會老大。
連隔壁家看門的大黃狗都被嚇到狂吠。
房東太太似乎是聽到了響動,當即就從二樓罵罵咧咧地衝出來。
唰的一下拉開了窗。
“陳霧!你個小癟犢子,這下可被我抓——”
房東太太尖利的聲音在看清來人後霎時噎住。
隨後,她默默關上了窗。
顧執揮揮手,招過來一個頗為魁梧的手下,讓他去將拖欠的房租交給房東,又吩咐其他人跟著陳霧去搬東西。
陳霧的房間在一樓廚房後頭,原先隻是個雜物間,用來擺擺鋤頭農具,與燒柴火的灶頭不過一牆之隔,有時房東家做飯不關窗,連帶著他的屋子也被熏得格外油膩。
顧執跟在陳霧身後。
越過腐朽破爛的木門,便是肮臟昏暗的房間。
看得出陳霧有很努力在保持整潔,但牆角大片發黑的黴斑,仍令這間屋子與乾淨掛不上鉤。
陳霧開了燈,床上花樣喜慶的棉被率先映入眼簾。
倘若看得再仔細些,還能發現上麵裂開的小洞。
顧執的眸子顫了顫。
“你就睡這兒?”
“怎麼?”陳霧揶揄地瞥了他一眼,“知道我過著這麼不上流的日子,是不是很失望?”
顧執沒理會他的酸話,隻是詢問。
“你有哪些東西要帶走?”
陳霧遙遙一指:“就那邊那兩個行李箱。”
行李箱倒是RIMOWA的,隻是放在磚頭堆出的床邊,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手下們迅速進去扛了箱子。
臨出門,顧執餘光掃到角落裡的幾件衣服,不由皺眉。
“那衣服是怎麼回事?”
“什麼衣服?”陳霧也跟著看過去,隨即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嗐,我還當什麼呢,你彆是沒見過地攤貨吧?”
“你穿了化纖?”
顧執仿佛看怪物似的看著他。
神情嚴厲,語氣近乎質問。
“你不是不能穿化纖嗎?”
陳霧失笑:“你調查得倒挺清楚啊,居然連我化纖過敏都知道?”
顧執驀地噤了聲,良久,才彆開視線。
“小陳爺那些事,也不算什麼秘密。”
也對。
有關他的習慣喜好,隻要有心去打聽,基本上都是可以打聽得到的。
就連學校裡那些小姑娘知道的,怕都要遠超顧執。
陳霧撇撇嘴,剛要往外走,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剛才叫我什麼?”
顧執一愣,急改口。
“陳霧。”
“你確定我們這是結婚了嗎?”
陳霧眉梢微挑:“我可沒見過對結婚對象直呼大名的男人。”
“陳霧先生。”
“……”
陳霧圍笑。
“你就沒有親切點的叫法嗎?”
顧執眯起眼想了半天,終於蹦出一句。
“小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