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候,江澄子不用去工作室,在家裡睡了個懶覺。
起來之後,慢悠悠地晃著出了臥室,打算去樓下餐廳吃個早飯,然後再出門去找金鶯逛街。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一樓客廳裡母親正在笑嗬嗬地通電話的聲音。
“好,兩個孩子年齡也到了,這事也不算早。”
“對對,定下來也好。”
“明天?周幾?哦,可以的可以的,澄澄她爸正好也回來了。行,一塊聚一聚。”
江澄子心裡一緊,轉身往上走,拉住正巧路過的張姨低聲問道:“我媽在跟誰打電話?”
“這......”張姨手裡捧著剛熨完的衣服,欲言又止。
“是宋家那邊麼?”
“...哎,是宋夫人打來的。”張姨麵露難色。電話一開始是她接的,所以她自然知道,但是她同樣知道,自家小姐好像對宋家那位公子不是特彆感興趣,甚至有些抗拒。
江澄子沒有再為難張姨,讓她自去忙。她一個人靠在二樓的樓梯扶手處,看著母親笑開花的側顏,心裡隱隱升起了不好的揣測。
正好這時,江母掛了電話,回頭看到江澄子在二樓扶手處,對她招招手:“來,澄澄快下來。”
江澄子緩慢挪動著步子,一步一階地走下了一樓。
江母伸手拉過她,慈愛地打量著她:“哎,我們澄澄都是大姑娘了。”
這種標配性的神態配上標配性的話語,讓江澄子內心咯噔一下。
不是揣測,她幾乎就是篤定自己母親是什麼意思。
她也知道,母親心目中聯姻的念頭從來沒有消失過,隻是沒想到這一天到來得這麼快。
“明天應該沒事吧?”江母道,“把明天的時間空出來,啊?”
“哦,明天不行。”江澄子脫口而出。
“怎麼?”
“明天我會感冒。”
江母疑惑:“什麼?”
江澄子這才反應過來,她急得有些失智了。她隨便應付了兩句,就轉身蹬蹬蹬上了樓,回到自己房間裡。
不行,她不能這麼坐以待斃。
江澄子這樣想著,一反鎖上門後手就忙個不停。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隨身包,上次的離家出走也不是一無是處的,最起碼給她積累了經驗,這次她拿上了卡和身份證,再順手抓上了手機。
然後她悄悄從彆墅的後門溜了出去。
時間還早,她也沒有跑去金鶯家,而是去了烈焰酒吧。一個人開了個vip卡座,點了點兒酒打發時間。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理一下思路。
在工作室忙碌了幾個月,她幾乎都把聯姻的事忘記了。她完全沒有想通,怎麼母親怎麼突然就跟宋家商量起婚事了?而且明天就要見麵把婚事定下來,為什麼會這麼著急?最近她早出晚歸,老老實實,似乎沒有觸到什麼逆鱗啊,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她順著這個思路,又想到了婚後的日子。宋秉文那種薄情寡義的人,迫於家長的意思勉強結了婚,也不會對她有多珍視。
但同時,他又會不停地教訓她。
她回想起以前他給她輔導功課的情形,他還給她家傭人也設了規矩,讓學習的時候不要端送任何吃食飲料,桌麵隻有學習用品,確保她全神貫注。
輔導一結束江澄子就去找金鶯她們吐槽,那些女生一向覺得這個圈子男生都一無是處,但獨獨對宋秉文青眼有加,說他挑不出毛病。
江澄子很認真地告誡她們,如果她跟宋秉文在一起,他會天天揮舞著小皮鞭,讓她變成村口拉磨的驢。
結果金鶯聽得兩眼冒星星:“揮著小皮鞭,你倆玩這麼大的麼?”
江澄子:“???”
這樣一回想,江澄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可怕,她才不要嫁給他。
不行!她將酒杯往桌上一頓。她要逃走。
可是逃哪兒去呢?
上次她可以去找宋秉文,但這次不行了,這次隻有她自己。
想了一圈,她突然懊惱地發現。
天大地大,除了宋秉文那裡,她竟然沒有一個隨時可去的地方。
江澄子用自己殘存的理智思考了一下。
如果明天發現她不見了,那麼江家和宋家的人就會星羅棋布地廣泛撒網,在華城這個完全屬於他們的地盤,就等著守株待兔。
如果離開華城的話,他們肯定猜她會坐飛機,她這麼不能吃苦的人。
但她偏不!
她要去火車站,她要扛著火車連夜逃跑。
讓誰都猜不到!
嗯,這樣一想,江澄子覺得自己這個聰明的腦袋真是智力過人,喝了這麼多酒,還能想出個絕頂的好主意。
她簽了酒吧的單,直接出了門。
一出門,忽然感覺頭暈了一下,麵前的地麵變得起伏不平,遠處的樹葉陰影重重。
怎麼回事?她在額頭上使勁摁了兩下,這酒後勁比她想得要大很多啊。
甩了兩下頭,她還是勉力地朝前走去。
看到江澄子搖搖欲墜的身影蹣跚地沿著馬路往前走,酒吧裡的四名保鏢正想上前。這是酒吧老板知道江澄子的背景,專門派人看守的。
這時候,出現了一個身影。
宋秉文示意他們,交給他。
因為都知道宋秉文的身份,所以保鏢們向他問好後,都適時地迅速離開了。
就這樣,江澄子一路朝著她心目中火車站的方向走,去扛她要扛的火車。
終於,在怎麼都走不到目的地後,她的頭實在太暈了,在路邊蹲了下來。
她穿了件單衣,單薄的身子縮成一團,像隻黑夜裡的小貓。
宋秉文在不遠處站了一會,才走過去,也在她麵前蹲下。
“江澄子。”他叫了一聲。
夜幕已降,路邊的燈光漸次亮起。昏暗的黃色光暈下,宋秉文麵龐的陰影很重,立體的五官被刻畫得深邃。
江澄子抬頭,眼神迷糊地盯著他看了整整一分鐘,這人誰呀,兩個鼻孔一張嘴,長得還挺好看的。
“你是誰、誰啊?”江澄子聲音有些打結。
“宋秉文。”
“宋...秉文?宋......哦,是你啊。”江澄子似是這才認出他來,咯咯笑了起來,“好巧,你也逃婚啊?”
原來他也想扛著火車逃跑啊。
早知道他跑,她就不跑了。
宋秉文深深看了她片刻,啟唇:“不巧,我......”
“什......”江澄子話還沒說完,直接往前一傾,頭栽到了他的肩頭。
她一秒睡了過去,呼吸沉重,吹在他的頸側。
她的頭發散在了他的肩上,順帶出一股香味,他聞出來,是那次在他宿舍帶來的那瓶香氛,那股橙花味道。看來她確實喜歡這個味道,每次離家出走都會帶著。
香氣散落,連吹過的風都是甜的。
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宋秉文停滯了兩秒,小心地讓她的頭滑落到自己的臂彎處,一手繞過她的腰,然後另一隻手臂伸到她的膝蓋下方,像上次一樣橫抱起她,轉身,示意後麵跟著的司機將車開過來。
司機停穩後,下車開門。
宋秉文將江澄子抱進去,自己也順勢坐在了旁邊,讓她靠在他的膝蓋上繼續睡。
他交代了聲:“開穩一點。”
車一路行駛到了市中心一處門禁森嚴的高級公寓。
宋秉文又將江澄子抱了出來,朝著小區入口處走去。
江澄子一路睡得正舒服,忽然又被這樣顛簸起來,很是不滿,照例開始發酒瘋,嘟囔著他抱得不舒服。
宋秉文撫慰般拍了兩下她的背,輕柔道:“再忍忍,就快到了。”
這話說完,江澄子竟然真的停止了嘟囔,頭一偏,臉貼在他的胸膛,讓他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
此刻他已經走到了大門口,按指紋進去,又直接進了臥室。
他將江澄子放到了床上,給她脫了鞋,拉過被子蓋好,然後拿了瓶水放在床頭櫃上她夠得著的位置。
一通操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就做過同樣的事,但是這次,心態完全不一樣。
過了大概二十多分鐘,終於一切收拾完畢之後,他又將被子往上拉了一小下,掖在了江澄子的脖子處。
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句:“好好睡,我全程會在外麵,有事叫我。”
忽地,還沒等他抬起頭,江澄子就拽住了他的領子。雖然醉了,但手上還很有勁。
宋秉文不防備地被拽得往下傾了一厘米,急忙用雙手撐在她的枕頭兩側,穩住身形,免得貼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