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卡足夠孫一行的人生擺脫黑暗。
後來死的人越來越多,孫一行對未來的憧憬就越來越渾濁,回去的信念也變得脆弱不堪,守住裝著卡跟文件的公文包隻是肌肉反應。
結果卡也被發現了。
由此牽扯出他跟畫家的交易。
現在孫一行隻覺得累,很累,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這裡,他都很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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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負能量,他說:“沒有沒用的人。”
孫一行怔住了,沒有嗎?
“沒有。”陳仰笑。
孫一行把垂著的頭抬起來:“陳先生,你一定過的很快樂吧。”
陳仰嘴邊的弧度一滯,妹妹去世之前他是很快樂。
妹妹不在了,他自己不久後又出事,人生的分界嶺就那麼突如其來。
人要怎麼找安慰,最直觀的就是發現還有人比自己更慘。
陳仰說起了自己的經曆,有保留,但說出來的都是真的。
孫一行聽得紅了眼,抽泣著說:“那你怎麼……怎麼挺過來的……”
陳仰笑笑:“走。”
孫一行茫然的重複那個字:“走?”
“是啊,走。”陳仰喃喃,“隻要不停在原地,都有路。”
他突然回頭仰視少年。
怎麼了,身上的負能量怎麼比孫一行的還多。
然而陳仰還沒問,那些磅礴駭人的負能量就沒了,恍如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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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西邊,治安亭。”
陳仰聽到孫一行的話,思緒就轉過去:“治安亭?”
西邊沒有吧。
“就是那個報刊亭?”陳仰瞳孔微震。
孫一行用手背擦擦眼睛,瑟縮著說:“應該是吧。”
陳仰給孫一行一包紙巾
,腦子裡在想,現在報刊亭是以前的治安亭,很好理解。
治安,執勤人員,跟老李說的製服就對上了。
畫家是凶手不成立,屍體隻通過他告訴他們什麼信息。
那就換個推測,老李看到的就是製服鬼。
他被對方殺了,死於規則清理,跟光頭老李一樣。
在站台那是真的想提醒大家。
隻不過,老李本來在二樓的,為什麼會去那裡。</他膽子很小,一個人跑到一樓乾什麼?估計是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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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查了二十年內青城站的新聞,死的十三個人裡麵沒有穿製服的,那就是二十年前的事。
任務開始的太多,朝簡沒來得及搜查。
陳仰理著思緒:“孫先生,你在知道這個任務提示以後,過了多久去報刊亭的?”
“沒有,我沒去過,”孫一行搖搖頭,“我一個人不敢去。”
陳仰想到那報刊亭,任務開始後是畫家跟向東負責,在那之前想必畫家就先進去過了。
孫一行的頭垂下去,哽咽著說:“陳,陳先生,我違約了。”
陳仰說:“不是你有意的。”
孫一行把臉埋進手心裡哭了會,羞愧的無地自容,老實巴交的人覺得自己本來就貪了巨大的便宜,還沒做到承諾。
他放下手,包著淚的眼希冀的望著陳仰:“畫家先生也是……也是K1856……我們都能一起回去的吧……”
陳仰頓了頓,實話實說:“不知道,隻能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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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死在西邊治安亭,也就是現在的報刊亭,製服鬼在那裡出現過。畫家又是第一批去搜查的。
一切都指向了那個亭子。
陳仰跟朝簡過去的時候,他頭疼得要死。
小時候總聽說“頭疼的就跟被鬼摸了一樣”,想象不出來,這次他體會了一把。
一會被摸,一會被啃,那滋味難以形容。
可能孫悟空被唐僧念的時候,緊箍咒纏頭也就這樣。
陳仰滿頭大汗的到了報刊亭,忍不住想,要是搭檔的腿好了,就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像他在小尹島背對方那樣背自己。
想想而已。
傷筋動骨一百天。
“畫家也在就好。”陳仰在他們見鬼的眼神裡進來。
向東爆了句粗口:“一會沒見,你快升天了。”
轉頭就對朝簡吼,丈母娘化身:“你就是這麼照顧人的?陽氣傳不了不會換個法子?古代人取暖還知道扒了衣服抱一……”
媽得,我助攻?
向東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繼續吼:“不行就讓彆人來,占著茅坑……”
陳仰眼皮一翻攔斷向東的話:“畫家,你拿到了什麼?”
畫
家手一撩長發,腕表閃瞎眼:“什麼都沒有。”
文青往陳仰身後的孫一行那掃了眼,示意畫家彆做無謂的掙紮的了,你的隊友顯然已經招了。
畫家不為所動,堅持自己前一句。
文青笑道:“那你說規則為什麼利用老李瞄準你?”
畫家說:“我也想知道。”
“死鴨子的特征是什麼?”文青指他中毒似的嘴,“嘴硬。”
“這一輪三
人,前兩個都是T57的,你也是吧,我要是你,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三個鐵皮匠頂個諸葛亮,時間不等人啊。”
畫家看了文青一眼,有什麼一掠而過。
陳仰已經從孫一行那知道畫家不是T57,是K1856。
這一輪三個人,最後兩班車都占了。
陳仰指指那一麵掛著明信片的架子:“是在這上麵拿到的吧。”
沒底,隻是試探,語氣刻意說的十拿九穩。
畫家垂在長風衣旁的手撚了下,很細微。
陳仰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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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死那次,陳仰按照朝簡說的,把那一麵明信片都拍了下來。
架子有個地方勾著兩三根頭發,成小縷。
很長,粗粗的,烏黑發亮。
陳仰知道朝簡也發現了,才讓他拍下的照片。
他暗中對比過長頭發的任務者,最後鎖定了畫家。
所以才找跟他有過合作的向東打聽。
陳仰在老李的屍體出來前想的是,畫家在明信片那待過,他要湊上去,頭發才能勾到照片上的位置。
畫家潔癖到那個程度,怎麼會讓自己湊上架子跟明信片。
隻能是他發現了什麼,激動的沒注意。
老李的屍體出來了,陳仰覺得畫家發現的東西,十有□□跟製服鬼有關。
涉及到任務的規則。
“我看你這副精神狀況,應該是拿到了東西找不出線索。”文青說。
陳仰聞聲看過去,畫家脖子上的動脈鼓動的快了點。
“你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一輪中吧。”文青嗬嗬,“彆以為跟你對應的屍體出來的順序排在第三,你就不會第一個死,很難說的哦。”
畫家還是油鹽不進。
文青跟向東對視一眼,動手!
畫家立馬把一張紙扔到了玻璃櫃台上。
是一份執勤表。
畫家能花錢能屈能伸,是個角色,執勤表一丟就走了。
向東鐵青著臉吼叫:“這他媽的,就一張?撕下來算什麼鳥,整本都給老子留下!”
畫家也吼:“沒了!”
很生氣。
孫一行追上去道歉了。
.執勤表上是三個
人。
分彆是時間,工號,名字。
陳仰跟朝簡站一起,文青跟向東挨著,四人都看著執勤表。
規則送老李的屍體進來,圈中畫家,再到這一步,都是任務的一部分。
給信息了,隻會更難。
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這次的任務看似是一輪一個規則,分開的,很散,沒有規律,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個。
――想方設法不讓他們上車,一波一
波的,設置不同的陷阱各種阻攔。
顯而易見,就是這麼血腥硬核。
上車的那一瞬應該就會回到現實世界。
陳仰歎氣,車站裡的鬼自己錯過了火車,走不了了,也不讓他們走。
始終不露麵的玩遊戲,充滿惡意的玩弄人心跟人性。
最難琢磨的兩樣東西了。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心願未了,能不能派個代表出來,給他個機會做做溝通工作。
標記他的那個,他很想見見對方了,但願是個男鬼。
遊戲還在繼續。
最後上車的,真不知道能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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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服鬼極有可能是三個執勤人員的其中一個,可惜他們的手機沒信號,不能上網搜索。
隻能從三項著手,猜謎。
陳仰虛弱的坐到凳子上,手撐著玻璃櫃台,眼睛往執勤表上瞟:“馮老呢?”
“在候車室,報紙不給看。”
文青拿著手機拍執勤表:“想救他都救不了,老頑固。”
陳仰蹙蹙眉,老頭是老人了,不會不知道輕重,這麼異常,不知道報紙關係到了什麼,不想往外說。
“那個年輕人呢?”
“我在這……”年輕人在亭子外麵舉手,老了四五十歲一樣,勃勃生機全消失無影。
陳仰發現啞巴也在:“想到娃娃的故事了嗎?”
年輕人苦笑著搖頭:“沒有,我越著急,腦子裡越是什麼都想不到……可能就沒故事,早知道就不買它了,我不該買它的……前年就打算扔了換新的,我為什麼沒扔……”
說著就語無倫次,放棄自己了。
陳仰看啞巴。
啞巴兩隻手縮在身前,舉著對陳仰晃了晃,她是這兩年沉迷盲盒,買了很多,剛才在大廳花心思仔細想了想,沒想起來這種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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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看看絕望的年輕人,試圖回憶妹妹跟他說過的娃娃相關,不是一次說的,斷斷續續,很瑣碎。
一時半會就是一團漿糊。
陳仰頭後潰爛的地方又疼,直線上升的疼法,像有無數條蟲子往他頭骨裡鑽,他稍微集中點注意力都很艱難。
“娃娃基本都是一個係列的吧?”
陳仰白到發青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是不是要找小夥伴?”
“在超市找?”
文青不認同這個猜測:“上一輪是這個樣,一個物品在超市對應一個區,一個位置,這一輪不太可能延續。”
“不過現在也沒彆的想法,你得去找。”
文青拍拍年輕人後背:“看在你這麼慘的份上,我幫你跑一個區。”
“謝謝謝謝!”那個年輕人喜極而泣。
啞巴也去了。</陳仰看的是文青的背影。
向東狐疑道:“那逼怎麼這麼好心?”
“說到底他是哪個車次的?我嚴重懷疑他是T57!”
陳仰趴到了玻璃台上,昏了過去。
向東眼一急,拐杖就在他伸手前揮了過來,然後他就被打了出去。
“老子……”
罵聲戛然而止,向東瞪著少年手裡的藥瓶。
“抑製劑,多重人格障礙,以狂躁偏執為主,老毛病。”少年說,“我現在病情加重,一天兩次變成一天吃三次,今天中午的還沒吃。”
向東眼角狠抽著,滾著粗大的喉結咽了一口唾沫。
操,果然是神經病!
朝簡將藥瓶收回口袋裡,垂眸看疼昏的陳仰,良久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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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不知道殘腿的做了什麼,他難得大發善心的幫那哥們找了另外的區回亭子,發現陳仰的意識已經醒了。
原本暴增的鬼氣被暫時碾壓。
陳仰看向東怪異的盯自己看,他摸摸臉,一手虛汗:“怎麼樣?”
向東幾人表示,超市都找了,沒有同係列的娃娃。
陳仰看朝簡,對方的注意力好像還不如他,眉間的陰影很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又去看年輕人:“沒有娃娃相關的信息要補充?”
年輕人說沒有,不像是有隱瞞什麼。
文青拋硬幣玩:“哥們,第一個出來的東西是報紙,你是第二個,老頭還在候車室窩著,你後麵的畫家在找一次性手套囤貨,就你急。”
年輕人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陳仰動著失血的唇:“會不會是思路錯了?”
他看一眼那個年輕人:“不是給娃娃找朋友,是給你找?”
年輕人蒙了:“給我找?車站裡隻有你們,我跟你們都不熟啊。”
“那你有沒有哪個朋友在這個車站出事的?我說的是現實中的青城站。”
“沒有。”
年輕人猛地大叫:“我我我!我想起來了!”
“有故事,有故事的!”他舉起自己的掛件,大聲說,“這個娃娃,它有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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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最討厭娃娃了,跟人一樣,看著起雞皮疙瘩:“他媽的小點聲!”
陳仰問年輕人:“什麼
好朋友?”
“就它有個朋友。”年輕人遲疑的說,“是個漫畫,故事我不記得內容了,隻知道是有個朋友,兩人應該是形影不離的。”
“我現在想起來晚嗎?怪我沒早點,我有幾次已經就要想到了,但是我下意識的忽略了,我很害怕,我還怪它,我真的怕……”
“那還是給你的娃娃找好朋友?”
陳仰額頭不斷滲汗,疼得五官扭曲了下,手本能的往陽氣最重的少年那伸,一
條胳膊伸過來,他抓住了:“不對,上一輪,物品就是乘客,我覺得這一輪還是那樣,那娃娃就代表你。”
“是你要找好朋友。”他說。
“怎麼會呢,不該是我吧?”
年輕人兩隻手抓頭發:“我的好朋友都不在這裡啊,我上哪兒找……”
一旁的向東忽然冒出一句:“難道是同車次的人?”
陳仰短促的吸口氣,站起來又坐回去:“二樓……快去,是那個女士……快……跟她在一起,不要分開,快去!”
年輕人一慌,撒腿就往二樓跑。
文青道:“同車次的不是還有老頭跟畫家嗎,三樣東西沒有她的份,怎麼會跟她有關?”
向東道:“老頭有報紙,畫家有屍體,都會有單獨的任務破解法。”
“那女的瘋著呢,都不跟我們一塊兒,我們誰經過她麵前她都釋放咒怨,我怕她咬我,這裡也沒狂犬病疫苗。”
文青自己嘰裡咕嚕,還拉著向東一起咕嚕。
“彆逼逼了。”
陳仰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臉已經一絲血色都沒了,冰冷的白瓷一樣,人坐不住的再次趴玻璃台上麵。
然後拐杖把文青跟向東“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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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年輕人衝上來,過道上沒有那個女的。
“去哪了?怎麼不在,我靠!害死人!”
跟在他後麵的啞巴對第五候車室指,嘴裡“啊啊”。
年輕人跑到門口的那一瞬間,身體少了一半。
另一邊沒了。
啞巴靠著牆壁跌坐下來,看那半個身體倒地,她抖了抖,捂住嘴爬到第五候車室裡麵。
一個人影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麵。
左邊是小個子女人,右邊是那個年輕人。
他們是兩半身體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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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文青從過道出口走來,看看嚇哭的啞巴,又去看那一半屍體:“那也怪不了彆人,是他自己沒早點想起來,這次他的規則多簡單,我都羨慕。”向東從文青後麵過來:“屍體還有一半呢?”
他往候車室裡瞧:“怎麼拚上了?找朋友也不需要這樣吧?”
文青越過向東進候車室,在兩個半邊的屍體身上找到了兩張車票。
T57
11車廂18號硬座。
T5711車廂19號硬座。
雙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