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現在很虛,不太行了,你靠著你另一邊的人吧。”
陳仰於是往朝簡那靠。
朝簡推他:“都是汗,彆挨著我。”
“你也乾淨不到哪去啊。”陳仰渾身骨頭都散了,“好了,不說了,我就靠一下。”
攝影師不聲不響的來一句:“你們的感情真好。”
趙元跟何翔睿齊齊停下了手裡的活,耳朵豎了起來。
氛圍莫名的有點微妙。
陳仰靠著朝簡笑了笑,沒說什麼。
這時候他沒精力跟彆人嘮嗑,分享一些任務以外的東西。
陳仰有點困了,他的腦袋晃悠著搭到朝簡肩上,無意識的蹭了蹭。
“坐好!”朝簡的氣息繃了一下。
陳仰坐正了點,他用袖子擦臉,分辨不出哪個更臟。
“好疲啊。”
陳仰摸到鏟子,朝簡再次拿開。
“半死不活的,挖什麼。”朝簡的後槽牙咬著奶片,嗓音模糊不清,眉頭緊鎖,“一邊去,不要煩我。”
陳仰的臉一抽,我怎麼煩了?哎,還是不要跟這孩子杠了,隨他去。
歇了一會,陳仰的左手恢複了一點力感,他正要開始挖沙子,忽地想起一件遺漏的事情,身體就往馮初那傾斜。
“你是哪兒的人?”
陳仰純粹就是想跟馮初說說話,隨意找了個比較能讓人放鬆的話頭,沒料到對
方的答案會讓他如遭雷劈。
檳城的,馮初說。
陳仰沒控製好自己的麵部表情。
馮初兩隻手的手掌都破了,用塑料袋纏著,他挖沙子挖的很慢,語速也很慢:“怎麼?”
陳仰沒回答他,而是問其他人:“你們呢?”
“我青城的。”何翔睿說。
清風跟攝影師都點頭,他們也是。
趙元就不用說了,
小尹島那回有過交流。
馮初的臉上浮現意外之色:“隻有我不是啊。”
陳仰垂下眼皮,沒讓馮初他們看到自己眼裡的情緒,他一直以為所有任務者都是青城人。
現在出現了一個例外。
那他這麼久以來的猜測豈不是都要被推翻了?
怎麼會這樣……
陳仰不動聲色的問馮初:“你一直住在檳城?”
“是啊,出生,長大,上學都在那,我還沒去過其他城市。”馮初說,“說起來,我去年高考完想去青城旅遊,後來家裡出了事就耽擱了,這次要是能活著回去,我一定去你們那邊。”
“第九康複院,三連橋,東街……我有看青城的旅遊攻略。”
趙元給馮初補了幾個景點。
何翔睿不鹹不淡的加入進來,話題就這麼扯到了青城景區上麵。
陳仰沒辦法再跟馮初溝通,他懷揣著無法形容的心情回到朝簡身邊:“原來不是所有任務者都來自青城。”
“我的方向錯了。”他喃喃自語。
“錯了就錯了,再找。”
朝簡低頭挖沙子,挖幾下把鏟子砸地上,暴躁的粗聲喘氣,不挖了。
陳仰看他這樣,連忙把馮初帶給自己的爆炸信息壓下去,輕聲安撫道:“再堅持堅持。”
朝簡又拿起了鏟子。
.
挖出屍體右手的時候,眾人已經連驚恐都表現不出來了,隻剩下累。
“哥,接下來要做什麼?”趙元拿出了一個老人的態度,思維邏輯上也有了點樣子,“鏟子出來以後,你讓我們挖右手……”
他腦子裡靈光一閃:“你懷疑鏟子跟這具屍體有關?”
陳仰撥了撥沙子上麵的骨骸。
“啊啊啊!!!”何翔睿顫著大塊肌肉尖叫連連。
“叫什麼?”張勁揚勒他脖子,“閉嘴吧你,吵死了。”
陳仰讓趙元拿起骨骸。
趙元很感謝陳仰對他的信任,可他覺得自己無法勝任這個工作。
陳仰沒逼迫趙元,也沒時間開思想教育課,他看向自己的搭檔。
朝簡繃著臉,極度不耐的模樣:“彆看我,我是不會碰的。”
十來秒後,朝簡隔著塑料袋拿著骨骸,在陳仰的期
待下把它按在了鏟子上麵,一根根掰著手指往那三處印記上挪。
竟然對上了!
正好是握住鏟子的手勢。
陳仰的猜測被驗證,他的呼吸紊亂無比:“果然是這樣。”
大家滿臉震驚。
“這個……這怎麼……”
“難道是我們弄反了?”
趙元把帳篷,看日出等日落,有眼無珠,無頭鬼指路,
鏟子,以及這一信息串聯起來,腦子裡的黑洞開始旋轉:“某一天,浴場來了一對男女,他們在這搭起了帳篷,兩人不一定是情侶,可能是認識的人,關係比較好。”
“那男的,也就是無頭鬼,他想在男更衣室裡對紅裙子女人不軌,結果被反殺,頭砍掉,剩下部位埋在了那個沙坑裡麵。”
趙元虛虛的踢了下鐵鏟:“就用的這把。”
“沙坑裡的屍體沒了,是無頭鬼自己爬了起來走的,小本子是紅裙子女人埋屍的時候掉進去的。”
這樣自帶螺旋槳的腦洞,一般人跟不上,攝影師勉強捋了捋,提出自己的疑惑:“那紅裙子女人是怎麼死的?”
“無頭鬼殺的。”
趙元說:“他死後變成鬼報仇,殺人碎屍,沒想到女的怨氣太大,直接就成了厲鬼,整個浴場都是她的天下。”
見大家沒打斷,趙元受到一萬點鼓舞,他繼續道:“無頭鬼給我們指路,要我們找到鏟子的目的很簡單,沒了鏟子,夜裡就不會再有人被厲鬼引出去挖沙子了。”
“這樣我們的人少死一點,有利於幫他搞定厲鬼,好讓他找到自己的頭,離開這裡。”
一夥人裡麵,能動腦的沒幾個,清風是其中之一,他生病了,聽得暈乎乎的。
“我覺得不對。”
清風起皮的嘴唇張合:“按照趙元的說法,血印是紅裙子女人生前埋屍的時候留下的,當時她還活著,手有皮有肉,跟現在的骨骸大不一樣。”
“那骨骸怎麼會對上這幾個印記?”
話變得很少的馮初往下接:“除非埋的時候,就不是人了。”
陳仰的眼前毫無預兆的一暗,他驚叫道:“快!快回帳篷裡!”
.
日落了。
大家都拚了命的往自己的帳篷裡跑,什麼也顧不上了,也忘了疲憊,隻想著快點進帳篷。
快點,要快點。
趙元跑了一小段就回頭,他看著還在原地的陳仰,焦急的喊道:“哥,趕緊啊!”
“你選走。”
陳仰迅速把屍體的右手骨骸裝進袋子裡,跟拚圖碎片以及鏟子放在一起,全部拎給朝簡,讓他拿著。
背起朝簡的那一瞬,陳仰扯著嗓子衝女更衣室方向吼:“文青!日落了!”
更衣室裡,文青捏在手裡的硬幣掉了下來
,叮叮當當晃了一會才停,他愣了會才彎腰去撿。文青幽幽的歎氣:“乾嘛啊,關心我乾什麼,真是的……”
“誰要體會隊友情啊。”
文青兩手插兜走出更衣室,迎上大片晚霞,他嘖了聲:“瞧瞧這美景,跟真的一樣。”
陳仰背著朝簡跑的不快,文青很快就追上了他們。
“其他人呢?”
陳仰喘著氣:“都進帳篷了。”
“沒管你們兩個傷員啊。”文青嗬嗬,“這些個智障們,危難之際倒是一個個的都聰明了起來。”
陳仰聞到了海風裡的血腥味,他的臉色劇變。
“是血的味道,還有點臭。”文青望了眼大海,“會有屍骨飄上來嗎?”
“日落以後的浴場看起來很有意思,我要不要出來逛逛呢。”
陳仰用手臂托住背上的朝簡,呼吸像破風箱:“彆找死了。”
衣服被拉住,力道不小,陳仰憤怒的回頭:“讓你彆找死,你還要拉著我們陪你?”
“看你說的。”文青伸手,“袋子給我。”
這要求十分突兀。
陳仰一頓,麵露狐疑道:“你確定?”
文青直接拿走,他懶洋洋的揚了揚手:“帥哥,栗毛,晚安,明天見。”
.
陳仰再次跑起來,袋子裡的那三樣東西,哪個都不安全。
文青竟然主動要走了。
不知道是為了刺激,還是出於什麼心態。
陳仰跑到朝簡的帳篷前,慌忙把他放下來:“快進去吧。”
朝簡撐著雙拐,目光掠過海麵跟沙灘:“你走你的。”
“走。”
他用拐杖推了下陳仰。
陳仰越過清風的帳篷,往自己那走:“你也趕緊進去,不要站在外麵了,找線索也不能這麼乾。”
朝簡繃著下顎立在原地,直到陳仰進了帳篷,拉上拉鏈,他才拄拐轉身。
就在這時,文青從帳篷裡出來,站在入口處喊朝簡,笑眯眯的,眼裡是令人悚然的邀請。
目的明了,想找個人和自己一起看日落,玩遊戲。
朝簡冷笑一聲,給了文青一個“我不是孤家寡人”的眼神。
潛台詞是我不像你,死了都沒人掛念。
文青:“……”
他悻悻然的撇了撇嘴:“神氣什麼唷,又沒吃到,嘁。”
浴場的腥臭味越來越濃了,像是被人按著頭塞進了一大袋腐爛的肉塊裡麵,口鼻緊貼上去。
進了帳篷就聞不到那個味道。
文青眯眼看著急速下沉的天色,嘴裡念了句什麼,彎腰回了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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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躺在帳篷裡,胸口激烈起伏不止,渾身都是汗。
日出日落快得猝不及防。
陳仰才驚歎完,外麵就黑了下來,不見一絲一毫光亮。
帳篷猶如被罩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陳仰的背上太濕了,他側了側身子,把背晾一晾。
趙元的腦洞不全是錯的,昨晚鐘名挖沙子用的就是那鏟子,現在被他們拿走了,今晚就挖不成了。
鬼是近不了帳篷的。
除非文青被鬼迷惑,帶著鏟子從帳篷裡出去。
陳仰感覺那種可能性極低。
文青可是個遊戲老手,身份號絕對不長。
陳仰又想起了馮初,還是要聊聊。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次日出後就聊,聊詳細點。
陳仰覺得馮初是個突破口。
無論是這個任務,還是關係到整個任務背景。
對了,還沒問馮初的身份號,他是新人,青城以外的人,也會是七位數的嗎?
外麵靜悄悄的。
陳仰決定今晚不睡了,他調整好心跳的頻率就開始數數,想知道數到多少,就會迎來日出。
手機上的時間停了,白晝跟黑夜的時長都不對。
為了揣摩出這裡麵的規
律,除了這個法子,他想不出彆的。
“哐!”
帳篷外徒然傳來聲響。
陳仰眼皮狂跳。
那聲音像是剁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刀刃碰到骨頭,卡住了。
剁東西的人不耐煩了,開始揮動手臂一通亂砍。
“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